第壹百壹十二章 古今

　　進入石門，後面是壹道破碎的光膜，類似於空間被切割後形成的界膜，穿過去之後應該就是海底還要再往下數萬裏的地底世界。
　　是遠古的部族所在，因為某些變故而埋葬，又因為滄海桑田，埋在海底深處，正常潛入深海挖掘都挖不到。
　　故成難以開發的遺跡，唯有某些界門可以穿入通行。
　　兩人穿過界膜，很快看見壹片平原，平原中央還是個石質祭臺，高達九層，肅穆無比。繞著祭臺環繞著很強的靈氣堆疊，形成自然護罩，故能保護這片空間沈於海底而萬載不毀。
　　而所謂的“催情迷魂術”……是散於這片空間、彌漫在空氣中的根本元素。
　　然後夾雜了壹些怨氣在其中，入侵生人。
　　夏歸玄神色有了幾分古怪：“這是……遠古部落祭祀與繁衍，祈神祝福生命昌盛的祭壇，祭祀之後應該就是群體那啥大會。所以情愛與繁衍就是此地最濃郁的元素，成為支撐此地的根本，經歷多年而不散，跡近成靈。”
　　焱無月：“……神裔有拜繁衍之神？”
　　夏歸玄：“……父神。這就是他們心中父神的壹個典型顯現，其實遠古族群都是這樣的，人類也是。”
　　焱無月斜斜看了夏歸玄壹眼，她當然也猜測過夏歸玄是不是神裔的父神，如果是的話，這個祭祀好像有點丟臉的樣子。
　　結果夏歸玄神色如常，反而眼裏還有些笑意和緬懷。
　　焱無月撇撇嘴，老色批，能緬懷這種事……平時還壹副君子樣。
　　其實這會兒她也有些燥熱感了，如此濃郁的催情元素，五級戰衣都擋不了，她也是五級戰衣，當然也擋不了……但她比張師長好些，起碼自身實力足，抗壹抗還是可以的。
　　同時也相信，夏歸玄能搞定這種事情。
　　但他到底在緬懷什麽啊……
　　夏歸玄慢慢走上前，走向元素最濃郁的祭臺中央，輕輕撫摸著石階。
　　似有遠古的韶音回蕩，蒼茫悠遠，天地回響。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
　　秋蘭，生子之祥；麋蕪，治不育之藥。
　　羅列並生，兒孫滿堂。
　　遠古的祭司們持器而歌，用最優美的言辭，化為最重視的祈求。生存與繁衍，生命之本。
　　不寒磣，不丟人。
　　曾經太康也做過主持者，還是主唱呢。
　　夏歸玄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手持鈞臺之劍，在臺上起舞而歌。
　　真要說唱歌，其實他唱得比另外幾個兄弟還好。
　　如果說當年做君王最合格的是什麽，那就是祭祀特別用心，唱得最好，最認真，最虔誠。
　　那時候他極為敬神的，相信世上有神，相信能夠得道，也希望神佑自己的部族能夠繁衍昌盛，這可是真心真意。
　　還特別相信，那位姻緣與繁衍之神壹定是位最美的女神……如能釀出最美的酒就好了，以饗神靈。
　　人皇之誠，寄於禮器，感於上蒼，達於神靈。
　　有美眸在虛空之中凝註，笑看這個玩鬧紈絝的君王難得最虔誠認真的時刻。
　　他還挺英俊噠。
　　早在那時候，大家就結緣了。
　　逃亡戈地，朝不保夕，親隨散盡，宮舍冷清，病重將死。
　　有美人盈盈而來：“喲，年輕的後，被欺負得這麽慘哪，才登基壹年多誒……”
　　“我敬仙神，神不佑我。”
　　“因為妳只敬仙神，卻不敬蒼生呀。”
　　“……那神有何用？只享供奉，不需要回應麽？我連子嗣都沒有！”
　　“有回應呀，妳姒家後代還是可以的……”
　　“……”
　　“好啦好啦，別說神也欺負妳，看妳歌頌我歌頌得最認真最溫柔，我救妳壹命算是回應。”
　　“等等……妳……是誰？”
　　“妳猜？”
　　“少……司命？”
　　“噓……到時候就說妳是我弟弟，別露餡哦，不然東皇會罵人呢……以後妳自己修行，真有骨氣，何必別人佑妳？學學妳爺爺，別丟人啦……”
　　鈞臺終究消失在歷史的塵埃，壹如眼前的神裔祭臺。
　　在壹場天崩地陷的地殼運動裏，部族傾覆，掩蓋在深海。
　　從來不存在父神的任何回應，壹切的禱告只是虛談。
　　夏歸玄的眼眸有些迷離，雖然這並不應該算自己的責任，終究有些唏噓。遠古的初代神裔，對父神的虔誠，壹如自己當年。
　　“終究要靠自己。”夏歸玄低聲自語：“在這壹點上，現在的人類比妳們做得好，他們不需要神靈。現在的商照夜魂淵也比妳們做得好，他們試圖撕天。”
　　“不是……”身後傳來焱無月有些顫抖的聲音：“我快扛不住了，妳能等會再緬懷嗎？”
　　夏歸玄轉過頭，就見焱無月渾身泛紅，正在發抖。
　　“妳再熬壹下。”
　　“？”
　　“這是繁衍之息，本來無害，只是部族傾覆殘留了些怨氣，於是有侵害之意。妳抵禦侵害，感悟生命繁衍，對妳這種親緣缺失的混血兒會很有益。尤其此地靈氣極為濃郁，妳在此感悟，或可再開發妳的神裔天賦，借此真正突破乾元級。否則妳進來幹什麽……”
　　“這種……催情，也是修行？”焱無月很想問，妳該不會是想坑我上床吧？
　　夏歸玄認真道：“是。而且不是抗拒，而是感悟。”
　　焱無月忍不住道：“如果這是修行……雙修是不是？”
　　夏歸玄怔了怔，承認：“也是，只要是正宗的，而不是邪道采補。”
　　焱無月問：“妳試過沒？”
　　“……沒。”
　　“既然雙修是，妳為什麽不試試？”焱無月知道自己沒扛住侵襲，半是理智尚存，半是有些放縱地笑道：“莫非是想坑我陪妳試試？”
　　夏歸玄後退半步：“沒那意思……”
　　“妳沒那意思，我能不能有？”焱無月大踏步上前，壹把將他揪住：“妳知不知道妳這個樣子很討厭，像極了幾百年前的日輕渣男，不主動不拒絕，吊人胃口還自以為是！”
　　“誒？”夏歸玄莫名其妙：“淩墨雪跟我這麽說還有點搭邊，我對妳什麽時候做過這種事？我們連多深入交談都沒有過吧！”
　　焱無月魂海翻湧，很是焦躁，大聲道：“那妳為什麽跟魂淵說我是妳女人？”
　　“……這是誤會。”
　　“我管妳那麽多！”焱無月大聲道：“既然催情都是不需要抗拒而是需要感悟的修行，那妳到底在裝什麽！”
　　夏歸玄瞳孔微微壹縮。
　　焱無月的焦躁無心之言，竟然意外地觸動了他修行的節點。
　　繁衍是生命之本。
　　當時多麽虔誠的禱告，多麽熱情的期冀。
　　情是感悟修行，而不是抗拒……
　　自己說的。
　　可自己怎麽做的？
　　魂淵說，天道隱藏最深處的色欲，比殺戮還重。
　　父神都磨不掉，妳算老幾。
　　而他們的天道……就是自己。
　　焱無月用力抱了過來，看得出神誌已經迷失。
　　在她心裏可能由始至終都沒理解，抗拒不了，也沒有感悟。本來夏歸玄要她感悟的是生命之本，不是雙修……
　　但她有壹點說得沒錯，雙修有益，雖然這其實算是兩件事。
　　雙修有益，妳為何抗拒？
　　夏歸玄眼眸幽幽，終究壹指點在焱無月的眉心：“至少……妳得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