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師徒幾人行到山腳下，見到這裏景色雅致，尤其山腰處那座觀，藏在雲裏，綻放毫光，便知此處絕無邪祟妖物，是個寶地。
　　適才孫悟空和金如意用了傳音，故而唐三藏幾人並不知曉這裏居住的是何人。
　　高聳入雲的山巔之上，刻著“萬壽山”三個大字，若非特意擡頭去看，很難被人發現。
　　豬八戒和沙悟凈都在後頭跟著，誰也沒有註意到。
　　幾人到了道觀門外，看到大門貼著壹副對聯，上面寫著：長生不老神仙府，與天同壽道人家。①
　　豬八戒念完嘖了聲：“與天同壽？依老豬看，這家主人是不知天高地厚。”
　　即便天庭裏滿是神仙，真正能與天同壽的也沒有幾人。就算位列仙班，可若沒有人間的香火供奉，不努力攢功德，也終究是要去閻羅殿裏轉壹圈的。
　　運氣好的可入六道輪回，轉世重修，運氣不好的，也只能流逝在歲月長河之中。
　　現如今這凡間的小小道觀之主，也敢誇下這等海口，真真是可笑。
　　豬八戒嘟囔幾聲，孫悟空和金如意就這麽默默的看著他，看的他頭皮發麻，不明所以的撓頭：“怎麽了，老豬說的不對？”
　　唐三藏念了聲‘阿彌陀佛’，對他道：“八戒，休要胡言，進去之後更要謹言慎行，不可多嘴找主人家的麻煩，知道嗎？”
　　豬八戒不當回事的唔了聲，沙悟凈在壹旁說：“二師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妳便聽師父的罷。”
　　豬八戒：“知道了知道了，老豬閉嘴就是了。”
　　孫悟空懶得開口，帶著金如意去敲門了。
　　來開門的是兩個小童，都穿著壹襲羽衣，廣袖飄然，頭上梳著簡單的發髻，看上去年歲不大。
　　他們見到孫悟空，眼眸亮晶晶的，偷偷笑了兩聲，隨後對幾人躬身行禮道：“家師早已算到幾位師父會途徑五莊觀，特叫我與明月在此恭候，師父快請。”
　　清風說完，與明月退到壹左壹右，讓出壹條道來。
　　唐三藏客氣回禮，暗道這家主人神機妙算，真乃仙人也。
　　金如意歪頭看了看，沖清風明月咧嘴壹笑。清風明月對視壹眼，並不認得大聖身邊這人，想來同是唐三藏收的徒弟，便也笑著回應。
　　孫悟空瞧著兩個小童，在經過他們身邊時悠悠道了句：“多年不見，都長這麽大了。”
　　兩個小童雖是鎮元子最小的弟子，但如今也有壹千多歲了，當年孫悟空來此拜訪時，就是他二人全程相隨的，自然和大聖相熟。
　　清風和明月吐吐舌頭，想說五百年過去啦，能不長大麽。但因沒有尊師的準許，他們不敢隨意和大聖攀談，便恭恭敬敬地領著師徒幾人進去。
　　金如意跟在孫悟空身邊看的仔細，清風和明月似乎很高興能再見到大聖，也還念著和大聖的交情。那麽如原著那般，因人參果產生誤會和沖突的事……就應該不會發生了吧。
　　壹行人入了觀，發現裏面別有洞天。各色山峰重巒疊嶂，奇花異草數不勝數，左側有清澗，右側有翠林，上方仙鶴青鸞騰飛，下方曲徑通幽絕色，當真人間仙境。
　　“還是老樣子，壹點沒變。”
　　這裏哪兒哪兒都好，唯有前方那顆歪脖子樹顯得格格不入。
　　孫悟空輕聲念叨，“鎮元子的品味壹如往昔啊。”
　　也不知那顆歪脖子樹有什麽好，當年他來時便看著不順眼，想伸手替鎮元子給拔了，可鎮元子偏生護的緊，不許他打這顆樹的主意。
　　沒想到五百年過去，這棵樹還在這裏，歪歪斜斜的，沒壹點靈氣。
　　“嘖，便是壹頭豬養在這裏五百年，也該能口吐人言了吧。”
　　東張西望的豬八戒：“嗯？豬，什麽豬？這裏還有別的豬？”說罷吸吸鼻子，沒有聞到任何同類的氣息。
　　金如意笑著拍他，“二師兄妳聽錯啦，如此仙山福地怎麽會有豬呢。”
　　“……哦，也是。”
　　豬八戒應了聲，過了好壹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裏怎麽就不能有豬？這裏憑什麽不能有豬？仙山福地又怎麽了，他老豬不照樣來了！
　　他幽怨地瞪著金如意，孫悟空冷眸掃他，“嗯？”
　　豬八戒：……討厭的狗男男！
　　直到入了前殿，也未曾見到其他道童，更別說鎮元子了。
　　待清風明月奉上熱茶，孫悟空道：“妳家師父和其余弟子都哪裏去了。”
　　清風本想親切的叫聲大聖，但又忍住了，恭敬回道：“家師得了元始天尊的簡貼，帶著四十六個師兄們，去往上清天的彌羅宮聽講去了，只留了我與明月看家。”
　　孫悟空“唔”了聲，心說道家的神仙和佛家的和尚壹樣，壹個愛講道，壹個愛講禪，都是同樣的無趣。
　　鎮元子往彌羅宮聽講，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此次怕是見不到了。
　　孫悟空擺擺手也未在意，倒是豬八戒和沙悟凈壹聽到元始天尊的名號，頓時挺直了脊背。
　　那可是三清之首的元始天尊啊！能得到他的簡貼，可見這道觀的主人非比尋常。
　　二人腦海中同時想到了壹個人，又不敢確定。
　　豬八戒更是壹陣心虛，適才他還在人家門口大言不慚，說這家主人不知天高地厚呢，現在看來是他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了。
　　金如意坐在孫悟空身邊，他如今雖得大聖照拂，能以人身示人，但終究不是自己的本體。若想早日化形，必然需要無比純厚的靈氣來滋養。
　　這五莊觀內的靈氣，比之天界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何況還有人參果那等好東西。
　　他吸吸鼻子舔舔唇，不經意道了聲：“好香啊。”
　　孫悟空聽到正要說話，就見清風端來壹個托盤，上面明晃晃放著兩枚狀似嬰孩的果子，果香四溢，頓時吸引住師徒幾人的目光。
　　是人參果！
　　金如意“哇”了壹聲，知道這是鎮元子吩咐弟子拿給唐三藏吃的。
　　借唐三藏的光，他終於看到真正的人參果長什麽樣了。
　　不過清風怎麽拿來了兩個？
　　他好奇地湊近些許，那人參果翠綠翠綠的，有拳頭大小，看上去像是笑起來的小娃娃，有點子可愛。
　　嗚嗚嗚好萌，這誰能舍得吃啊！
　　金如意被人參果萌了壹臉，剛退回座位，就聽清風道：“師父，這是人參果，家師臨走前特地交代我和明月，定要摘下兩枚送與故人品用。”
　　故人……
　　金如意瞬間明白過來，兩顆果子分別是給唐三藏和大聖的。
　　人參果三千年壹開花，三千年壹結果，結出的果子還要再等三千年才能成熟。放眼三界，近萬年才得以長成的人參果，絕對是相當珍貴的。
　　鎮元子能拿出兩枚，已經很大方了。
　　金如意雖然眼饞，但他不貪，心說只要大聖能吃到就好，他多吸吸這裏的靈氣也是壹樣的。
　　清風拿過來壹枚，十分歡樂地叫了聲“大聖”，說：“五百年前您沒吃到，家師壹直念叨著呢，如今人參果已熟，終於可以吃啦，給。”
　　孫悟空沒忍住笑。
　　他與鎮元子是拜把子的交情，自然無需客氣，可他卻沒有接，而是長臂壹伸，攬住了金如意的肩膀：“小家夥，妳吃，。”
　　“……啊？”金如意楞了楞：“給我？”
　　孫悟空不置可否。
　　“可是……”
　　“那怎麽行。”不等金如意拒絕，清風先道：“這可是家師特意吩咐給大聖您的，人參果何其珍貴，怎能輕易送與他人呢。”
　　何況還是個不認識的人，即便看上去，這個人和大聖的關系是如此親密。
　　“就是就是。”金如意認同地點頭，“大聖，這是鎮元大仙送給妳的，我不要，妳吃。”
　　他才舍不得搶大聖的東西吃呢。
　　“我的就是妳的。”孫悟空說：“人參果對妳有益，吃了能增長修為。”
　　怕金如意不聽，他又說：“老孫如今已無需依靠這些東西修煉，吃了也是無用，妳乖，吃了它，我盼著妳早日化形呢。”
　　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啊！金如意的心都快融化在那雙金眸子裏了。
　　壹旁的清風聽罷都懵了。
　　什麽情況啊？五百年不見，曾經那個日天日地，不給就偷，不服就幹的齊天大聖，怎麽變得這麽溫柔了啊。
　　在孫悟空無聲的眼神中，清風怔楞楞地將手中的人參果遞給了金如意。
　　“既然大聖如此說，那……給妳吃吧。”
　　另壹側，唐三藏嚇的直躲，“敢問仙童，這，這是什麽啊？”
　　明月無奈重復道：“師父莫怕，這是人參果，吃了能延年益壽的。”
　　唐三藏連看都不敢看，何況吃了。那果子似人，若是吃進腹中未免太過殘忍。
　　“阿彌陀佛，還請仙童代貧僧多謝尊師好意，但……貧僧還是不吃了吧。”
　　“家師之命，明月不敢有違。師父，這真的是顆果子，珍貴的很呢。雖然狀似嬰孩，但不是真的嬰孩，且果子摘了需得盡早吃了才好，放久了不中吃的。”
　　“聽到了？放久了不中吃的，吃吧。”孫悟空對金如意道。
　　大聖執意如此，金如意也無法。
　　他點點頭：“嗯，多謝大聖。”
　　他捧著人參果仔細看了看，越發覺得人參果可愛，心裏壹邊念叨“這誰能舍得吃啊！”壹邊“啊嗚”壹大口。
　　眼眸壹亮，“好吃！”
　　孫悟空笑著替他擦去唇邊的汁水，道：“慢些吃，無人敢同妳搶。”眼眸卻是向蠢蠢欲動的豬八戒掃去。
　　豬八戒饞壞了，他看到人參果才終於確定此觀的主人到底是誰。
　　哪怕他和沙悟凈曾在天界當神仙，卻也只在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上見過鎮元大仙和人參果，更別說吃過了。
　　眼見著金如意壹口接壹口，他忍不住上前：“小金啊，那人參果啥味兒的？給老豬留壹點嘗嘗唄。”
　　金如意聞言，將剩下的滿口塞下，含糊不清說：“沒、沒惹……”
　　孫悟空被他逗笑，長指戳了戳他鼓起來的臉頰。
　　豬八戒憤憤轉身，見師父不敢吃，連忙朝明月道：“仙童，仙童，我師父膽子小，既然他不肯吃，不如給了老豬罷。”
　　“這……”
　　明月有些為難，看向清風。
　　清風還震驚在大聖的壹舉壹動裏，遲緩地說：“要，要不……都給他吃吧。”
　　剛把人參果咽下肚的金如意壹楞。
　　清風指的????是他？
　　孫悟空十分滿意清風的懂事，長指壹勾，另壹枚人參果就跑到金如意的手裏了。
　　金如意眨眨眼。
　　孫悟空：“吃。”
　　作者有話說：
　　①長生不老神仙府，與天同壽道人家。????《西遊記》第24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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