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照顧

　　深夜，北雍區，北歸殯儀館。
　　壹輛汽車開進大門，穿過空地，前往左邊的壹棟聯排樓。
　　朱雀開車，可又坐在副駕駛。
　　可又忽然提出想看壹眼埃蒙德的屍體時，朱雀還是有點吃驚的。
　　失憶後的可又，對之前的事情完全沒印象，也沒表現出興趣，因此朱雀很少提，對於她的尾隊身份也是壹筆帶過。
　　朱雀壹直認為，童年時期的經歷會決定壹個人的生命底色，對人的壹生都有著深遠影響。
　　如果底色美好，長大後經歷再多的苦難和誘惑，也很難走向墮落和毀滅；但如果底色汙濁，長大後就更容易走上歧路。
　　“呵呵，隊長放心，麒麟工會的人吃飽撐著也不會來這地方。”灰雄說。
　　可又對男人的臉沒有任何印象。
　　“可以啊。”朱雀沒反對。
　　朱雀提起裹屍袋，放在壹張鋪著烏金板的桌案上。
　　“好。”可又深吸壹口氣。
　　12月21號，淩晨三點。
　　自從太平橋墓園的墓地開始飽和後，新墓園便建成了。
　　可又繞道屍體另壹邊，將裹屍袋的拉鏈壹點點拉上，經過埃蒙德的右手時，可又還是沒發現戒指，但在右手無名指上，有壹圈更白於膚色的戒痕。
　　新墓園入口建著壹個莊嚴的大理石牌坊門，牌匾上刻著“離城新墓園”五個毛筆字，兩邊是壹副題詞。
　　——如果所有死人都是這樣，也沒什麽好害怕的。
　　車子停好，朱雀拿著門禁卡，帶可又前往2樓停屍房。
　　今晚，高陽、灰雄和罐頭負責來這邊尋找新據點，為躲避青龍組的搜查，九嗣組織待在任何壹個地方都不會太久，必須提前物色下壹個落腳點。
　　三個隱身的人，壹路閑聊著，來到半山腰。
　　東豫區，新墓園。
　　——“不用，我可以照顧自己。”
　　——“知道了，真麻煩。”
　　朱雀看壹眼可又：“準備好了嗎？”
　　“佳山千古秀，松柏萬年青。”空氣中出現罐頭的聲音：“什麽意思呀？”
　　可又搖搖頭，下意識地將手上的戒指隱藏：“沒有，就是忽然想見壹下，說不定，能想起些什麽。”
　　可又鼓起勇氣望去，屍體是壹個上了年紀的男人，穿簡單的藍色短袖和長褲，皮膚慘白，散發著亡者的陰冷氣息。
　　朱雀提起裹屍袋，放回冷藏櫃。
　　“反正就是寫給死人的吉利話，妳要喜歡，回頭我送妳兩句。”灰雄嗤笑壹聲。
　　他金發，蓄山羊胡，額頭飽滿，眉眼深邃，因為閉上眼，眼角的魚尾紋舒展開來，給人壹種彬彬有禮的溫柔長輩的感覺。
　　因此，朱雀希望能給可又提供壹個相對健康的“童年”，這樣，即便之後可又恢復記憶，也不用擔心她會回到之前的人生軌跡上。
　　“怎麽突然想看他？”朱雀隨口問道：“是想起了什麽嗎？”
　　新墓園是壹坐低矮的山丘，密密麻麻全是白碑黑棺，整齊規劃，遠遠看去，頗為壯觀。
　　“有想起什麽嗎？”朱雀又問。
　　山丘下鋪了壹個空曠的廣場，壹半用來做停車場，壹半是服務區，買掃墓用品的商店、餐廳和廁所等。
　　——“那妳能不能也照顧下我？妳不戴，我睡不安穩。”
　　可又壹邊想著，目光下移，找到埃蒙德的左手，上面沒有戒指，可又想看右手，但視線被屍體擋住。
　　很快，三人來到壹座嶄新的墓碑前。
　　輸入密碼，防盜鐵門打開，朱雀走進停屍房，在墻角的操作臺輸入編號，左墻上的壹個冷藏櫃慢慢伸出，上面放著壹只裹屍袋。
　　“雄叔妳……過分！”罐頭氣呼呼的。
　　“就是說山壹直秀，樹壹直綠。”灰雄粗啞的嗓音出現。
　　朱雀不再多問，提醒道：“妳要有心理準備，第壹次見屍體，多少會有點不適。”
　　可又失憶後就是壹張白紙，擁有了“第二童年”。
　　可又急中生智：“夏姐，讓我替他拉上拉鏈吧，雖然我什麽都想不起來，但總覺得，想為他做點什麽。”
　　——“可又，戴上戒指。”
　　“好了麽？”朱雀問。
　　“鬼自己都能隱身，妳覺得呢？”灰雄壞笑起來，“說不定妳旁邊就站著壹個，正盯著妳看……”
　　據說選址十分講究，這裏遠離鬧市，寧靜致遠，前有（小）河，後有山，枕山面水，風水寶地。
　　恍惚間，高陽的話又出現在她耳邊。
　　——“我答應過埃蒙德，要照顧妳。”
　　“哎呀，字面意思我也懂，我是說它的延伸意義。”
　　“雄叔妳別說話了，當我求妳了……”
　　“沒有。”可又轉身就走，“我們回去吧。”
　　可又的雙手止不住顫抖，她強行冷靜，若無其事地拉上裹屍袋。
　　“嘶——”
　　朱雀拉開裹屍袋的拉鏈，裹屍袋朝兩邊翻開，下滑到屍體的腳跟。
　　可又有壹些緊張，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點點頭。
　　如果特意繞過去找手上的戒指，壹定會被朱雀察覺。
　　找到新落腳點後，高陽忽然想起新墓園在附近，臨時起意來探望壹個朋友，灰雄和罐頭沒有反對。
　　“呀，隊長妳這麽壹說，我忽然感覺背後涼颼颼、陰惻惻的……”罐頭有點害怕：“鬼的話，應該看不見我們吧？”
　　……
　　“我知道，妳們吵到了死者。”高陽聲音冷了壹分。
　　稍縱即逝的記憶碎片像壹根針，快速紮進可又的腦袋，這記憶殘片沒有畫面，只有幾句對話。
　　可又還想抓住點什麽，卻再也想不起任何信息。
　　“小聲點。”空氣中出現高陽的聲音。
　　三人顯形，罐頭站中間，高陽和灰雄站她兩邊，各伸出壹只手搭在她肩上。
　　高陽松開罐頭的肩，輕打響指，壹個小火球憑空出現，悠悠地漂到墓碑前，照亮了鑲在墓碑上的黑白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