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貝錦儀奇道：“什麽是他？師妹妳認識他麽？”

　　丁敏君壹怔，道：“不……我不認識，他是武當派弟子，我怎會認識。”

　　貝錦儀半信半疑，瞧了瞧張超群的背影，又瞧了瞧花容煞白的丁敏君，沈吟起來。

　　滅絕師太將紀曉芙帶到僻靜之地，張超群遠遠望見滅絕師太說了什麽，紀曉芙低頭沈思，終於搖了搖頭，神態堅決，顯是不肯遵奉師父之命，只見滅絕師太舉起右掌，便要擊落，但手掌停在半空，卻不落下，又問了壹句。紀曉芙雙膝跪地，又搖了搖頭，滅絕師太長嘆壹聲，正要下手，只聽身後傳來衣袂飄飄之聲，眉頭壹皺，掌力凝而不發，回頭瞧去，見是張超群，面色已是不悅。

　　“掌下留人，掌下留人！”

　　張超群壹陣疾奔，速度倒也飛快。紀曉芙見他趕到，本已閉目待死，此時看到壹線希望，嬌軀登時酥麻軟癱下去。

　　滅絕師太怫然不悅，道：“張少俠，我敬妳是武當弟子，待妳客氣，妳怎麽不識好歹，是仗著張三豐的勢頭要來幹涉我峨嵋派的家事麽？”

　　張超群見自己到來得宜，松了口氣，連連擺手道：“師太，非也非也，晚輩哪裏敢幹涉貴派之事？其實我是……我是……”

　　壹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麽好了。

　　滅絕師太哼了壹聲，道：“既然如此，請張少俠離去。”

　　張超群哪裏會走？眼珠壹轉，道：“是，是，我這便離開。”

　　向紀曉芙道：“紀師姐，師太讓我們離開，妳還不跟我走？”

　　滅絕師太勃然大怒，喝道：“妳在這裏胡攪蠻纏什麽！曉芙是我峨嵋弟子，又不是妳武當派的人，妳憑什麽叫她走？”

　　張超群微笑壹聲，道：“師太，紀師姐和我殷師哥有婚約在身，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不跟我回武當，卻又去哪裏？”

　　滅絕師太本是怒極，聽他這壹言，登時想到，若殷梨亭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子被楊逍這大魔頭玷汙了，定然傷心欲絕，不由得心腸壹軟，幽幽嘆息，說起來，紀曉芙嫁給武當殷六俠壹事，她是極為贊成的，那個殷梨亭，溫文爾雅，知書達理，又是張三豐的弟子，武功高強，人品外形均是上上之選，如此天作之合，居然被楊逍那大魔頭硬生生地破壞了，委實可恨，不過怎麽說都是峨嵋負了武當，滅絕師太心中歉疚，語氣轉和，道：“張少俠，請妳回去轉告殷六俠，就說……就說我滅絕師太對他不起，請他另擇良配。”

　　張超群笑道：“師太的意思是紀師姐不能嫁給我殷師哥麽？”

　　滅絕師太點頭道：“女子失貞，豈能再嫁？”

　　張超群道：“此事晚輩也略知壹二，並不難全怪紀師姐壹人，要怪就怪楊逍卑劣無恥，使出下流手段迫使紀師姐就範，紀師姐也是受害者，師太妳剛才也說，紀師姐是峨嵋的弟子，既然是自己人，有什麽不能原諒的？”

　　滅絕師太奇道：“原來妳也知道這事。”

　　轉頭向悲慟哭泣的紀曉芙瞧了壹眼，不由得生了惻隱之心。

　　紀曉芙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她劍法狠辣，性子剛烈，與自己頗為相似，滅絕師太早已內定她為峨嵋的接班人，只是剛才自己要她誘引楊逍出來，殺了這大魔頭，她竟不肯，言辭間頗有維護之意，滅絕師太怒極，若非張超群突然到來，只怕自己已壹掌斃了她了。

　　張超群又道：“晚輩常聽家師說起師太妳，他老人家說，武林之中，我們武當和峨嵋派淵源最深，他老人家幼年時便很是欽佩貴派的師祖郭襄郭女俠，又說，當今武林之中，能夠找出壹個好像師太妳這樣嫉惡如仇，剛正不阿的女中豪傑是極難之事。”

　　滅絕師太心中壹動，雖然知道這位武當的弟子口中抹了蜜，說出來的話往往不盡不實，但卻也不禁心懷大暢，張三豐在武林中的地位是泰山北鬥，就連少林派的人也大多比他輩分低，能得他金口壹贊，實是珍貴。

　　開口笑道：“妳這孩子，只知道哄人開心，怪不得張真人竟然收了妳做弟子，只怕也是妳甜言蜜語哄來的罷？”

　　張超群正色道：“不，不，師太，這確實是晚輩親耳聽來的，當時大師兄和七師兄也都在場，師太若是不信，盡可以去問他們。”

　　怎麽問？難道她會巴巴地跑去武當山問，餵，宋遠橋，莫聲谷，妳們在某年某月某日，是不是聽妳們的師父張真人說起我了？他誇了我什麽？妳們說來我聽聽。其實滅絕師太也不難對付嘛，人人愛聽馬屁，這滅絕師太雖然每天二十四個小時都板著壹張臉，但卻喜歡聽人誇獎，唉，不管武功多高，其實還是普通人壹個。只要順著她的脾氣，對付她，跟玩兒似的。

　　“嗯，我怎會去問他們，妳剛才的意思是，要帶紀曉芙回武當派麽？”

　　張超群壹怔，剛才只是隨口說說，難道還真的帶去啊？

　　紀曉芙忽然道：“師父，曉芙哪也不去，情願回峨嵋削發為尼，從此遁入空門，再不理會其他事。”

　　滅絕師太搖頭嘆息道：“妳若不肯聽我的話去引楊逍出來，說明妳仍然對他懷有情孽，便是削發為尼，又有何用？”

　　張超群心中暗暗點頭，紀曉芙哭道：“師父，我始終是下不了手，請妳壹掌打死我吧，反正曉芙在這個世上已經受盡人的唾罵和羞辱，生死早已看透，既然師父不肯讓我回峨嵋，不如給我壹掌，也好讓這世上少壹個苦命之人。”

　　滅絕師太剛才確是起了殺機，但被張超群壹攪和，卻又下不去手了，正在猶豫時，張超群忽然放聲大哭，道：“紀師姐，妳從小被師太含辛茹苦地養大，她老人家養大妳教妳武功，可也不容易啊，師太她面剛心軟，這麽慈祥的人，又怎麽舍得把自己最心愛的弟子殺了呢？妳自己死了不打緊，這樣壹來，豈不是害了師太她背負了殺徒的惡名麽？家師誇贊她老人家明辨是非，小弟歷歷在耳，妳可不能啊！嗚嗚嗚……”

　　滅絕師太見他哭得聲音大極，偏偏眼中壹滴眼淚都欠奉，又好氣又好笑，哪會不知道他那花花腸子，那張臉說什麽也板不下去了，忍笑道：“好了，好了，都別裝模作樣了，我雖然老了，但卻不糊塗，妳們兩個在我面前唱戲麽？”

　　張超群壹楞，嘿嘿壹笑，臉上登時比鮮花還燦爛，嘻嘻笑道：“師太可錯了，師太根本就不老，不單是不老，看上去還非常年輕美麗，咦餵，說起來，師太，我覺得妳跟紀師姐她長得挺像姐妹的。乍壹看，還真分不出來誰大些。”

　　滅絕師太素來不茍言笑，對任何人都不加辭色，今日拿這張超群卻是沒了脾氣，算起來多少年也沒笑過壹回，今日卻是笑的次數加起來卻是比過去幾年還多，心中對著機靈討人喜歡的少年喜愛之極，收徒之念頓起，卻又想到，他是張三豐的親傳弟子，若真按輩分來算，可算得上是自己同輩了，又怎會改投峨嵋？遂打消了這個念頭，腦中竟又是盤算著將峨嵋哪個女弟子許配給他，也好叫他時常來峨嵋跟自己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