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战争阴影

　　暴雨之中，电闪雷鸣，有骑手从雨夜黑暗中跑向了部落营地大门。
　　古和祷是今天守卫大门的助手，除了他们两个十岁少年以外，还有两名大人也在大门楼道上，不过两名大人此刻都在睡觉，只有当发生紧急事情时他们才会出动。
　　古和祷就坐在门楼上的遮雨板下，两人其实都有些昏昏欲睡，而当几名骑手从黑暗中冲来时，两人却是立刻就警醒了过来，他们立刻就站了起来望下看去，同时他们也敲响了门楼上的空心竹竿，将门楼过道中的大人惊醒了过来。
　　很快的，两名成年男子就从门楼里窜了出来，他们警惕的看着下方的几名骑手，这几名骑手都是人类，而他们各自都有一匹马作为坐骑，这是盘部落所不具备的东西，盘部落并没有饲养马匹，驯养马匹的知识，周边部落也都没有，显然，这些骑手来自于大型部落。
　　两名大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启营地大门，其中一人大喊着跑入了部落营地内部，另一名大人则手握长矛看着下方，那些骑手们也并没有冲撞营门，他们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下面，几名骑手之间间隔了三米左右距离，各自都持着长矛在手，任凭风吹雨打都没有丝毫动弹，连同他们所骑的马匹都是安静站在原地。
　　古震撼的看着下面的这些骑手，这种沉默，这种秩序，这种静止，全部都给了古巨大的震撼感，这是一种力量，仅仅几个骑手而已，古却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勇烈气息。
　　事实上，只有古一直看着这些骑手，他身边的小伙伴祷浑身都开始发软了，手脚都在微微颤抖，甚至连那名持着长矛的大人都有些全身发抖，他们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抖什么，除了古只是感觉到震撼以外，其余两人全都感觉到了害怕与恐惧。
　　这是杀气，这几名骑手身上带着无形的杀气，那是从尸堆中走出来的人才具备的气息，无形无质，却是真的足以让普通人连靠近都不敢。
　　隔了数分钟左右，从部落营地里就有数人快步跑来，为首的是一个大胡子强壮中年人，正是盘部落的族长，他跑到了门楼上向下看去，然后立刻就吩咐族人打开了大门，而这些骑手们就依序进入到了部落营地里，盘部落族长立刻就迎了上去和他们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古还想要靠近，却立刻就被自己的小伙伴祷给拉住了，古回头看去，这才看到祷的脸色一片卡白，同时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这反倒是吓着了古，他一把扶住了祷道：“怎么了？太冷了吗？去火旁烤暖和一下吧。”
　　这时候，骑手与族长以及大人们都走远了，祷脸色这才逐渐有了血色，他双眼有些发直的看着骑手背影道：“你没感觉到吗？好可怕啊，那几个人好可怕啊……”
　　“什么？”古有些莫名其妙，他也看向了那些骑手，然后他就问向了祷道：“什么可怕？”
　　祷指着骑手道：“那几个人啊，他们一靠近我浑身上下都在发抖，我看都不敢看他们，我觉得多看他们几眼，他们可能就会冲上来杀了我，真正的杀死我啊……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感觉到吗？”
　　古挠了挠头，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就直接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些人也是人类，又不是怪物，有什么可怕的啊。”
　　祷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了古，这个小男孩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古还真没有过害怕的表现，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不管是夜晚跑到漆黑中，还是徒手去拿一些看起来很可怕的昆虫，又或者是当族人受伤甚至死亡时，他会和大人们一起去搬动尸体，以及跟随大人们一起去安葬族人……
　　古似乎从来都不会害怕？？
　　傻大个。
　　祷心里忽然想到了这三个字，古比他要高一个头还多，身体强壮得如同大人一样，肌肉虽然看起来只比他们同龄人稍多少许，但是和古熟悉的小伙伴们全都知道，古的力气比部落里的任何一个大人都要大。
　　“我……算了。”祷说不出话来了，但是古是他的小伙伴，从小玩到大的，他还是多说了一句话道：“总之你不要跑过去凑热闹了，那几个人……不对劲。”
　　古点着头，但他还是异常好奇那几个骑手到底是什么人，来自何处，他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有力量的感觉？
　　第二天，古从他父亲那里知道了这几个骑手的来历。
　　他们来自于盘部落远方的那个大型部落，是那个大型部落的“士兵”，他们受命联络所有在荒漠之海周边的人类部落，告诉这些人族部落，战争来了。
　　“……小型部落要征召五十名健壮的猎人，中型部落要征召三百名健壮的猎人……”古的父亲正在磨着他的石斧，边说话，他边放下石斧微微叹息，然后隔了良久后又将石斧拿起来磨着，然后又放下叹息。
　　古看着父亲的样子，这样愁眉苦脸的状态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在古的心目中，父亲是如同岩石一样坚硬的男人，过去在狩猎中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他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但是现在居然在唉声叹气，这让古难以相信，那名为战争的东西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古的父亲就对他妻子说道：“今天黄昏时，族长和长老们会在部落中央篝火处抽调猎人，在天上的星辰与心中的日月见证下，凡是抽中了断签的人就要去到远方，可能……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古的母亲是一个壮硕的女人，一直以来她都是笑着为古和刑准备食物，为她的丈夫准备包裹，揉弄皮革，采集野草果实，这时候的她却是小心翼翼的拉着古父亲的衣角，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古的父亲叹息了声道：“我若是去了……”
　　说到这里，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夫妻俩都沉默了下来，这时候刑却是站起来大声说道：“爸爸若是抽中了断签，我就代替父亲去参加战争！”
　　夫妻俩同时看向了刑，古也傻傻的看着刑，父亲就沉声说道：“胡闹，你是女人，都十四岁了，等几天找个男人嫁出去才是个正经。”
　　刑心里气愤，不过这确实是部落里所有人的普世想法，她眼珠子转了一下，就指着古与她妹妹，才三岁多大的莉道：“那他们怎么办？爸爸若是去了远方，古也才十岁，是没资格参加狩猎的，而不参加狩猎，就不可能分到足够的食物，妈妈也必须要嫁给别的族人，我若是嫁人了，和别的男人也是一个家了，不可能拿食物过来，爸爸要去参战也至少要等古十四岁吧？”
　　父亲愣了，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又沉默的开始磨着他的斧头。
　　刑就笑嘻嘻的道：“我十四岁了，虽然不是部落里合格的猎人，但是我也会打猎啊，爸爸妈妈你们都是知道的，我射箭可准呢，大部落的士兵若是不同意，我就现场射箭给他们看，我若是比他们都准的话，那他们是肯定会愿意招收一名神射手的，不是吗？”
　　“胡闹……”父亲没说别的，就这两个字不同来回说着。
　　古还有些懵懂，他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战争，士兵，还有父亲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回来什么的……这些距离他太远了。
　　当天黄昏时，父亲果然抽中了断签。
　　整个盘部落也不过几千人，其中一半左右是女人，剩下的一半左右则是孩子和老人，真正健壮的成年猎人其实也不过只有五六百人而已，相当于两个人就要被抽中一个，这个概率已经是非常高了，被抽中也是理所当然。
　　族长和长老们看着被抽中的三百健壮猎人，他们脸色都是发苦，心里几乎是在滴血，这三百健壮成年猎人被征召去了战场，几乎已经可以当他们是没了，族中只剩下一半的成年男子，猎物收获在未来几年里将会直线下降，他们的苦日子就要到了。
　　但是他们也没法说出拒绝的话，与普通族人不同，族长和长老们见多识广，他们几乎都是见识过万族恐怖的。
　　万族视人类为牲口与蝼蚁，大型部落虽然占据了水草最为丰盛的地方，但是同样他们也挡住了万族进入荒漠之海的入口，他们这些部落之所以可以安逸的生存繁衍下去，也多亏了大型部落挡在前面，挡住了零星的万族开拓团或者是万族殖民者。
　　但是现在大型部落也挡不住了，想来进入到荒漠之海的万族已经非常多了，甚至是成规模出现，这是必须要反抗的，必须要战争的，不然他们这些部落迟早都会被万族给夷平。
　　然后，古果然看到了他姐姐刑站了出来，大声要求顶替父亲参战。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族长和长老们都是大声呵斥，那些大型部落的骑手们也都是个个脸露不屑。
　　然后刑随便拿了一把弓来，就是最普通的木制弓，对着两百多米开外的营地大门射了一箭，这一箭直接洞穿了大门，而是正中大门缝隙处，这等力量，这等神射，一下子就把所有人全部都给震撼住了，连那些大型部落而来的士兵们也全都张大了嘴巴，个个都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一样。
　　最终，刑顶替了父亲去参战，这是那些大型部落士兵们共同的要求，而父亲虽然铁青着脸色，但是在回到家里后，他就不停的磨着斧头，磨利长矛，为刑准备了他一直用的硬木长弓，以及将最好最直的几根箭都摆在了长弓旁，还有一件皮革装，也被他摆在了一起，这些全部都是他给刑准备的战场装备……
　　母亲一直都在哭，拉着刑说着一些贴心话，而古和妹妹莉都有些懵懂，古虽然知道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参加战争了，但是他还没有亲人离开的切身体会，只是心中有着难受，一时间却也说不出多少话来。
　　当天夜里，古和刑翻出了部落，来到了古锻炼身体的那片地方，刑哼着歌躺倒在岩石上，古则坐在刑身旁迟疑不安。
　　刑就拍了拍古的肩膀道：“好了啦，一副女人模样干嘛，我只是去参加战场而已，又不是跑到远方就不回来了，而且我其实一点都没有勉强啦，反倒是很开心，很兴奋。”
　　古闷闷的说道：“为什么？那是战争啊，我听父亲和大人们说了，是很多很多的人和万族的战斗，每时每刻都会死人的……姐姐，你不去可以吗？”
　　“傻瓜。”刑心里感动，敲了古的脑袋一下道：“我不去的话，那就要爸爸去了，你可是知道我有多么厉害的，我可以在战场上活下来，但是爸爸怎么办？所以安心吧，等着我的大名传遍这荒漠，不，传遍这世界吧。”
　　刑说这话时，正灿烂的笑着，这笑容无暇，让古的心也慢慢宁静了下来，他也躺倒在了刑身旁，而刑就干脆侧身抱着了古。
　　两人就静静的躺倒着，隔了半响后，古忽然问道：“姐姐，你要小心啊，战争……战争是很可怕的。”
　　刑就只是笑着，两人就说着姐弟俩的话，待到夜晚深了，两人要回去时，刑就认真的对古说道：“古，我要走了，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你要保护他们，知道吗？”
　　古认真的点头应下，刑又说道：“还有，身体锻炼也不能够停下，这么多年的身体锻炼下来，你也可以稍微操纵一下你的肌肉，骨骼，血脉了，更深层次的骨髓与神经你还没办法操纵，但是就以你的极限来锻炼身体，不能够停下来，知道吗？”
　　古依然是认真点头应下，刑想了想说道：“还有，你的战斗经验很少，也怪我，一直把你保护得太少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中，你必须要边锻炼，边自己狩猎，若是吃的肉不够，你就没办法这么高强度的锻炼下去，所以从我走之后，你每天都要自己偷偷的打猎，先从小动物开始，然后是大动物，魔兽什么的……暂时不要去惹，还有，密林和高山你也可以进入了，但是只能够进入外围，不能够深入，知道吗？”
　　古还是点头应下。
　　刑又说了许多注意的事情，又说了许多要照顾好爸爸妈妈妹妹的事情，两人就在这夜色下回到了家中。
　　刑兴奋得有些睡不着，而古则想着刑要去远方，也是睡不着。
　　夜深了，姐弟俩都想着未来，明天……
　　明天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