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罪孽與余孽

　　“抱歉了琳姐，這次先遣值被清零了。”
　　周白榆雖然不是壹個喜歡炫耀的人，但他是壹個喜歡被人誇的人。
　　先遣值清零，連A都覺得劃算，琳姐自然會覺得劃算。
　　中間人還是可以看到自己壹脈先行者的獎勵的。
　　所以雖然琳姐不知道周白榆經歷了什麽，但她猜測到了，壹切似乎和“祖師爺”有關。
　　“能力得到了提升，經驗值大幅增加，壹下補齊了妳與天下無二和光同塵他們幾年的差距，先遣值歸零又如何？”
　　這就好像妳十萬存款沒了，瞬間身無分文，但十萬存款換了壹套市中心商區地段的宅子。
　　琳姐認可這筆買賣。
　　她現在對周白榆寄予厚望，希望周白榆可以成為第壹個跨入四階的人。
　　進入第四階異魔導師，能夠異化的，就不僅僅是“物品”了。
　　且差異率初始值會進壹步降低，異化次數會進壹步提高。
　　這些數值在前面看著沒什麽影響，但此消彼長，到了第四階，異化者就變成了壹個非常恐怖的職業了。
　　也因此，異化者的第五階，神異之主，帶有壹個“神”字。
　　第六階，名為混亂之序，意為到了第六階，已經可以在諸多混亂裏，建立起獨特的秩序。
　　其造詣，僅次於“祖師爺”差異與混亂之神。
　　當然，沒有人步入第六階。
　　歷史上最強大的異化者，也只是邁入了第五階，且邁入第五階後不久，就被斬殺了。
　　琳其實沒有想過，周白榆可以走到第四階，甚至沒有想過，自她與梅爾之後，會再有四階的異魔導師誕生。
　　很多事情，不報希望，就不會失望。
　　但這壹次，她重新燃起了希望。有希望的人，眼裏是有光的。
　　琳姐看向周白榆，目光和以前已然不同。
　　周白榆非常喜歡現在這樣。
　　琳姐說道：
　　“我希望妳到達我到達過的地方。小弟弟，很遺憾，這次我也沒有辦法給妳什麽額外獎勵。”
　　“不過呢，就和每壹次離開時約定好的那樣，當妳活著回來，妳可以問我壹些問題。”
　　周白榆要的就是這句話。
　　“我想知道梅爾和虞極。”
　　琳姐目光裏浮現出詫異，但很快，關於周白榆見過樂子神這事兒，琳姐算是有了確切證據。
　　她轉過身，調了壹杯酒，這次不是為周白榆調的，而是為她自己準備的。
　　講故事的時候，就該喝點小酒。
　　琳姐風情萬種的晃著酒杯裏的酒，用壹如既往慵懶的口吻說道：
　　“我的好姐妹，梅爾，這可真是壹個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人。”
　　“按照規矩，我不能提及太多過往歷史，尤其梅爾的歷史……與我們中間人為何會成為中間人有關。”
　　“我只能簡單回答妳壹些問題。妳可以說說，妳想了解梅爾的哪些方面。”
　　“她已經死了，這個世界唯壹在乎她的，也只有我。”
　　“死人嘛，也需要有人去記住的。也許將來有壹天我死了，妳還活著，那麽梅爾與我，就會在妳記憶裏活著。”
　　“哈哈哈，我的話有點多了。”
　　明明還沒有喝酒，且有著根本不可能醉酒的酒量，琳姐卻意外的……話比往常多。
　　周白榆感覺到，梅爾或許與琳姐關系真的很好。
　　壹個白野，壹個梅爾，都成了他現階段非常在意的人。
　　“梅爾還有可能活著嗎？”周白榆開口就問了壹個很奇怪的問題。
　　琳姐點了壹支煙，有些古怪的看著周白榆。
　　要知道，在超維異化開始之前，她好巧不巧做了壹個夢，夢到了當年的梅爾。
　　“我前面說了，她該是死了。”
　　“百分百死透了？可曾親眼見過？”
　　琳姐反應過來了，她反問道：
　　“妳為什麽這麽問？妳在質疑梅爾怎麽死的，以及有沒有死，是因為妳得到了什麽消息麽？”
　　琳姐的神情有些激動，眼睛死死盯著周白榆，想要從周白榆臉上看出答案。
　　周白榆發現，原來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是孤獨的。
　　A看起來沈迷實驗，但得到了白野的消息時，興奮的像個孩子。
　　琳姐平日裏懶到骨子裏去了，似乎除了抽煙和喝酒，什麽也不在乎，但聽到了梅爾的消息時，也像個小女孩。
　　周白榆說道：
　　“也許，妳們那個時代的，是有壹部分人活下來了。”
　　“琳姐，這裏沒有外人，我可以告訴妳，我觸發超維異化，其實是壹系列任務的某壹環。”
　　“我得到了咱們那位神的壹本筆記。”
　　“這本筆記在特定環境裏，會時不時告訴我壹些信息。”
　　“將來超維異化還會觸發很多次。”
　　“有可能大家還會前往那座海島，也有可能是其他地方。噢，扯遠了，我要說的是……在那本混亂筆記裏，我看到了咱們那位不靠譜之神的壹些過往。”
　　“其中有幾條顛覆性的東西，甚至我都不能對妳提起。”
　　攻守易位。
　　琳忽然笑了笑，沒想到自己身為中間人，現在還得從壹個小屁孩手裏詢問情報。
　　對方掌握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不過這也側面印證了，小弟弟成長了不少。
　　“妳繼續說。把妳能說的對我說了就是。”
　　“好，混亂之書裏提到了三個名字，妳，梅爾，還有壹個叫虞極的。”
　　琳姐在聽到虞極的時候，並沒有很關註。
　　只是眉頭壹挑，頗有壹種“我怎麽可能和虞極這種人玩呢”的感覺。
　　不過聽到梅爾的時候，琳姐是狠狠動容了壹下的。
　　“老實說，當時不靠譜的樂子神，其實是在誇妳們，在妳們之上，應該還有聖者的，但他似乎沒有很在意聖者。”
　　“樂子神眼裏，妳們三個是獨當壹面的異化者，只是最終沒有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
　　“我的想法是——琳姐妳還活著，只要活著，就不該被拿去與死去的異化者相提並論。”
　　“因為慘烈的諸神之戰之後，能活下來的，才是真正的天才。”
　　這是何其勉強的壹個猜測，完全沒有證據，只是壹種語境上的假設。
　　可偏偏，內心深處渴望梅爾活著的琳姐，卻有些難以克制那種情緒：
　　“妳，妳是說，梅爾真的可能還活著？”
　　“是的。”
　　結合不久前，自己做的那個夢，琳姐壹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中間人的意識，被分割成那麽多份。
　　想要入睡，是很困難的。
　　即便入睡，也很難做夢。
　　但她就是夢到了。
　　以至於她懷疑，那個夢是有些古怪的。
　　夢中的內容，正是帶著面具的梅爾。
　　周白榆很快捕捉到了琳姐臉上的表情：
　　“琳姐，莫不是妳也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琳姐說道：
　　“我做了壹個夢。夢中，梅爾對我說，我們的旅途還沒有結束。”
　　周白榆來了興趣：
　　“還有其他細節麽？”
　　“有……梅爾的臉上，被壹面旋渦狀面具擋著。”
　　咦！
　　周白榆忽然睜大眼睛。
　　在這裏沒有外人，他自然不需要表情管理。
　　琳姐問道：
　　“怎麽了？”
　　“那個面具……琳姐妳能畫出來麽？”
　　“能。”
　　琳姐說著用手指頭蘸了點酒，在吧臺上畫出了面具的紋路。
　　這壹看，周白榆傻眼了。
　　這不就是——奇異列車的乘務員壹號？
　　琳姐好奇問道：
　　“到底發生什麽了，小弟弟，妳見過這張面具？”
　　琳姐反應過來了。
　　既然自己極少概率做夢，那麽忽然做夢的話，有沒有可能是被某種力量影響？
　　以梅爾的能耐，要異化出與夢有關的物品，並不是難事。
　　周白榆也是想到了這壹點：
　　“我見過這個人。”
　　這句話雖然琳姐已經猜到了，但真正聽到的壹瞬間，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那種絕境之下……梅爾居然活下來了。
　　“這怎麽可能呢。在諸神黃昏之後，在我成為中間人之前……梅爾和我選擇了兩種不同的路線。”
　　“但我很清楚，那條路不可能走得通，那是壹條死路的啊……”
　　“她竟然活下來了！”
　　“這麽多年了，她竟然壹直活著！”
　　周白榆看著琳姐臉上的那種難以置信，並沒有立刻打斷，沒有提出任何問題。
　　過了好壹會兒，等到琳姐情緒平復了，他才緩緩問道：
　　“梅爾是怎麽死的？不對……她經歷的那個疑似必死的困境，到底是怎麽樣的困境？”
　　琳姐手裏的煙已經燒完，她又點了壹支，另壹只手揉了揉淩亂的頭發，她像是宿醉後方醒那般：
　　“諸神之戰結束後，我們這些舊神殘黨，被腐敗種和新神勢力追殺，那會兒還有幾個半神級別的存在。”
　　“其實聽莫桑語說，妳們已經接觸到了萬神殿，老實說，我很驚訝妳們居然可以打敗萬神殿成員，這是我以前怎麽都無法想象的事情。”
　　琳姐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起來：
　　“接下來我要對妳說的事情，其實是現階段不能對妳講的。”
　　“但守規矩這種事情，我其實壹直不太喜歡。”
　　對胃口。
　　周白榆也認真起來。
　　琳姐說道：
　　“規則不止影響妳們這些新時代的先行者，其實也影響我們這些舊時代的余孽喲。”
　　“要在當時那個環境裏活下來，要麽舍棄自己的傳承，淪為腐敗種。”
　　“要麽就是……與其他同行競爭，成為中間人。”
　　周白榆沒想到的是，琳姐居然直接把中間人起源都告訴自己了。
　　“要成為中間人，就必須要犯下壹些……罪孽。”
　　“對不起，這個罪孽我不能告訴妳是什麽。”
　　“而我們必須以罪孽之身活著贖罪。同時，我們也徹底得罪了那個時代還活著的先行者。”
　　“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奇怪？”
　　周白榆搖頭，他的邏輯思路很清晰，所以很快理清楚了種種情況。
　　大致邏輯就是——
　　1，諸神黃昏結束。新神舊神化為規則，但新神的勢力還在，且勢力大幅度領先舊神勢力。
　　2，新神勢力決定徹底抹除舊神勢力。舊神勢力的先行者們要活下來，就只能選擇淪為腐敗種，或者——成為中間人。
　　3，成為中間人需要犯下極為嚴重的罪孽。這個罪孽，或許會導致中間人被那個時代的所有先行者記恨。
　　4，琳姐，莫桑語，炎骨，宿望，疾夜……這些中間人，當年的大先行者，最終還是決定，為了活下來，犯下罪孽，成為中間人。
　　理清這壹切後，周白榆大概可以想象，犯下罪孽，成為中間人，應該是某種儀式。
　　簡單來說，活下來，必須支付代價。
　　“後來，我們就開始了無盡的囚禁，我們必須要搜集先遣值，要麽自己達到五階，要麽我們培育出……能夠代替我們的人。”
　　“在九大中間人確立後，起源世界的戰爭就結束了。我們九個人，現在負責的是新世界——也就是先遣世界。”
　　“而先遣世界，也因為某種規則機制，建立起了屏障。”
　　“這種屏障，可以保護某壹個區域，不被萬神殿的腐敗種汙染種……過早入侵。算是給妳們留下了壹些寶貴的發育時間。”
　　“這就是諸神博弈。”
　　“我們九個人，為了活下來，付出了慘重代價，同時，我們也被囚禁在這裏，意識分成無數份，為先遣世界的新生代們服務。”
　　“妳應該明白了，我們活下來有多難……先遣值對於我們來說，極為重要，那是唯二的，可以打破枷鎖的方法。”
　　“至於另壹種方法，那就是培育出超越我們的新人。但我們九個人，當時都很悲觀，認為這種新人不可能存在。”
　　“小弟弟，妳讓我看到了第二種方法的可能性。”
　　“也許將來，妳能超越我。”
　　“說回梅爾吧，妳應該知道了，梅爾不肯淪為腐敗種，也不願意犯下罪孽，與我壹起競爭中間人……她很清楚，只要她不爭，那麽中間人必然是我的。我壹定可以拿下中間人的位置。”
　　“所以梅爾她——放棄了兩種活下來的方法。”
　　“我還記得分別時，梅爾說過的話——‘我壹直都很討厭這個身份，但我更不喜歡其他身份，琳，我們的旅途到此為止了，我不會與妳競爭中間人’。”
　　“那之後，梅爾去了那個滿是腐敗種的地方……”
　　“再後來，我得知起源世界已經徹底腐敗化，就基本可以猜到，梅爾已經死了。至少……我完全無法想象，她該怎麽在那個擁有數個半神級腐敗種的世界裏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