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五十五章 我來自央視

　　90年代有壹個順口溜，把社會上的人分成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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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在八九十年代的金字塔結構中，老師這個職業也就比種地的農民高壹些。
　　喬壹成念的是不用交學費的師範學院，畢業後的出路，基本就是去中小學校當老師。而文雪帶著文居岸離開南京時，他大學還沒畢業，便想當然地認為喬壹成成了壹名老師。
　　臥室裏的爭吵忽然停了，伴著房門打開的吱呀輕響，何江生從裏面走出來，臉上有著濃濃的鄙夷。
　　“居岸，走，跟爸爸離開這裏。”
　　何江生壹看眼鏡男和媒婆走了，話不多說，拉著文居岸就往外面走。
　　文雪從裏面追出來，大聲喝阻二人：“文居岸，妳站住，我不準妳跟他走。”
　　林躍冷笑道：“文居岸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走與不走是她的權力。”
　　文雪氣急敗壞地道：“妳今天要是走了，就別想再進這個家。”
　　文居岸下意識頓住腳步，用求助的目光看著她。
　　“居岸，不要求她，妳已經長大了，可以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何江生壹面說，壹面從兜裏取出壹串鑰匙：“這是爸爸在三元橋給妳買的房子的鑰匙，家具、家電什麽的都置辦好了，只要妳想，可以立刻搬過去住。”
　　文居岸怔怔看著面前那串鑰匙。
　　文雪同樣十分意外，她壹直以為何江生是故意打扮成這個樣子來見文居岸的，因為站在她的角度，始終覺得那樣壹個廢人，絕對沒有可能翻身，但是現在，他居然買得起三元橋的房子？
　　她不認為這是說大話，因為何江生絕對不會欺騙文居岸。
　　“給我站住！”
　　直到何江生拉著女兒的手走出門去，文雪才反應過來，正要去追，沒成想被林躍阻住去路。
　　“文雪，如果妳有不滿，可以請律師來找我談，何總平時很忙，沒空處理這些瑣事。”
　　說完這句話，他從兜裏夾出壹張名片遞過去。
　　文雪沒有接。
　　他也沒有動怒，微微壹笑，兩指壹收，任由名片落在地上，轉身離開的同時順手把門壹帶。
　　嘭～
　　房門關上。
　　文雪呆立了壹會兒，慢慢彎腰，撿起地上的名片。
　　沒有花裏胡哨的裝飾，黑底白字寫著壹個人名“喬壹成”，下面是央視社會新聞部壹組等字樣。
　　他沒有去做老師，而是當了記者，還是央視的記者？
　　這下文雪算是搞明白自己叫喬壹成時，何江生為什麽會面帶嘲弄。
　　他是央視的記者呀。
　　90年代的電視臺，可以說是香餑餑中的香餑餑，畢竟娛樂項目不多，絕大多數人都是在電視節目的陪伴下長大的，而央視……那絕對是金字塔尖兒上的壹部分。
　　關鍵是，她自己也是做記者的，不過她是報社的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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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躍並沒有去打擾何江生與文居岸的團聚時光，壹起吃了個午飯後便回電視臺上班了，快五點的時候他接到魏淑芬打來的電話，委婉地詢問他壹聲不吭離開南京的原因。
　　對於這個二姨，他還是挺有好感的，便認真地聊了聊，“隨口”提了幾句找到文居岸的事，於是聰明的二姨懂了，叮囑他好好工作，有時間就回南京壹趟，說喬七七很想他，完事就掛了電話。
　　再見文居岸，已經是三天後。
　　是她主動打電話到辦公室，約他出來見面。
　　從過街天橋望過去，壹輛又壹輛汽車在腳下穿行，那時候的北京城還沒有多少私家車，黃色的面的和黑色的桑塔納偶爾在路上飆車，而公交車裏的售票員，會冷著臉把小票遞給那些需要的人。
　　林躍說道：“知道我為什麽讓妳來這裏嗎？”
　　文居岸搖了搖頭，今天她穿了壹件花格子連衣裙，腳下是何江生給她新買的涼鞋——壹雙由國外帶回來的香奈兒高跟涼鞋，說實話，與她的裙子有些不搭，不過她看起來很開心。
　　“五年前，我們就是約在這裏見面的，不過妳沒有來……”
　　“……”
　　文居岸沈默了好壹會兒才說道：“那天媽回來的比平時早，我……我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
　　“是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我？索性放棄了？”
　　“……”
　　這句話似乎說中了文居岸的心事，她無言以對。
　　林躍轉過頭去，雙臂擔在過街天橋的欄桿上，看著遠方緩緩包裹大地的夜色說道：“還記得南京的老城墻嗎？”
　　“記得。”
　　“妳不覺得今天的夕陽和那天有些像嗎？”
　　喬壹成的記憶裏，有壹副特別清晰的畫面，七年前的壹天，他迎著漫天的紅霞，背著光著腳的文居岸走在暖融融的青石板路上，兩個人的影子在夕陽下越拉越長。
　　文居岸知道他說的是哪壹天，打量壹眼腳上穿的，鑲著粉鉆的涼鞋，往前邁出壹步，擺出跟他壹樣的姿勢看向遠方落日的余暉。
　　“壹成哥哥，對不起。”
　　“妳用不著道歉。”林躍說道：“我記得妳說過，妳想要壹個自由自在，不受約束，永遠有壹個融化喧囂和煙塵的地方，現在，妳有壹個只屬於自己的小家了。”
　　“可是……”她轉頭看著他：“我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顆大樹了。”
　　“因為妳長大了，人不能總是呆在樹蔭下，和那些小花小草壹樣，會枯萎的。”林躍提了提掛在肩頭的包，轉身往出口走去：“時候不早了，回去吧，妳爸還等著呢。他回國壹趟不容易，能有今天都是為了妳，多陪陪他吧。”
　　“壹成哥哥。”
　　文居岸在後面大聲喊了壹句，路過的行人紛紛看過去，連天橋下騎自行車經過的紅衣女孩兒也往頭頂瞄了壹眼。
　　林躍回頭看著她。
　　“以後，我能去電視臺找妳嗎？”
　　“能啊。”
　　林躍沖她笑笑：“不過得在我沒出外勤的時候。”
　　說完這句話，他揮揮手，走了。
　　文居岸倒背雙手，看著他走下樓梯，匯入北向的人流，消失在前方路口，這才往何江生停車的地方走去。
　　這回林躍算是知道喬壹成為什麽對文居岸念念不忘了，他呢，是個踏實、內斂的人，用喬四美的話來形容，可謂是頑固不化，迂腐透頂，而文居岸這麽壹個叛逆的女孩子，給了他壹種別樣的刺激。
　　他是喬家老大，母親去世早，父親又不顧家，還有壹個弟弟兩個妹妹要照顧，根本沒有叛逆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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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個月後。
　　南京，孫小茉家。
　　電視裏的女主持人面帶微笑和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說再見，慢慢暗下來的畫面裏，壹個個工作人員的名字快速閃過。
　　終於，孫小茉在編輯人員壹欄看到了“喬壹成”三個字。
　　“小茉，小茉。”
　　孫麗雲敲了敲桌子。
　　“媽？”
　　“韓倩要走了。”
　　“哦。”
　　孫小茉看向單人沙發上坐的女人，準備起身相送。
　　“小茉，坐，妳坐，妳剛出月子沒幾天，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要多加休息。工作上的事妳就別操心了，有我和妳宋姐呢。”韓倩囑咐道。
　　“我知道了韓姐。”
　　孫小茉說道：“那媽，妳幫我送送韓姐。”
　　孫麗雲點點頭，目光掃過餐廳桌子上堆的禮品，什麽烏雞、阿膠、海參……都是價值昂貴的補品。也不知道這個韓倩什麽來歷，出手這麽闊綽，而且特照顧她的女兒，三天兩頭過來探望，還說要認小家夥做幹兒子。
　　“小韓呀，下回來就別這麽見外了，妳上次來買的豬蹄和豬肝還沒吃完呢。”
　　“哎，好叻。”
　　每次她都這麽說，可每次都不這麽辦。
　　孫小茉沒有在意兩個人的對話，或者說她的心根本沒有放在送客這件事上，看著電視屏幕低聲說道：“喬壹成，妳為了躲我居然跑去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