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九百五十七章 要妳身敗名裂說到做到

　　嗤～
　　菲力牛排在煎鍋中迅速變色，油脂變成壹個個小小的氣泡，揮發出特有的香味。
　　這壹次陸遠接受教訓，準備了上佳的小褐菇醬，均勻塗抹到煎好的牛排表面，再裹上壹層酥皮，招呼蔡明駿放進冷藏箱。
　　十五分鐘後把裹著酥皮的牛排取出，用刀在酥皮表面劃出壹道道好看的花紋，接著上烤箱。
　　整個過程用了差不多壹個小時。
　　如果不是礁石餐廳和灰鯨餐廳的二廚和面點師提供了好吃的甜品，恐怕下面的人早就罵娘了。
　　“好，灰鯨餐廳的陸主廚已經完成惠靈頓牛排的制作，有請三位嘉賓品嘗點評。”
　　劉齊全，楊哲森，孟花玲三人各自端起壹盤，拿著餐叉叉起壹小塊放進嘴裏細細咀嚼。
　　劉齊全惜字如金：“味道不錯。”
　　孟花玲壹連吃了兩塊：“好吃，好吃，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牛排了。”
　　她的表態令場下的有錢人不由莞爾，覺得小姑娘太單純了，也不怕暴露自己沒見過世面的本質。
　　楊哲森作為美食博主，確實有兩把刷子，只淺嘗半塊便壹通彩虹屁送過去：“酥皮香脆，蘑菇醬夠幹，味道很正，而且最裏面的菲力牛排又滑又軟，符合三成熟的標準，很好，很美味。”
　　陸遠微笑道謝，馮宇方滿臉春風，江萊的死爹臉也變得好看了些。
　　而史蒂文的惠靈頓牛排足足比陸遠的惠靈頓牛排晚了十五分鐘才端上桌。
　　從烹飪時間上說，他已經輸了，不過當孟花玲叉了壹塊放進嘴裏，她很誠實的壹句“哇，這個更好吃”，壹下子撩動下方觀眾，扯著脖子往臺上看，想要找出兩道惠靈頓牛排的不同之處。
　　楊哲森再次賣弄道：“大家請看，史蒂文先生的惠靈頓牛排在酥皮外面刷了壹層雞蛋液，多了壹道冷藏的步驟，這才導致出爐時間比陸先生的惠靈頓牛排晚，不過這只起到錦上添花的效果，這道惠靈頓牛排的靈魂是它在蘑菇醬和酥皮中間又鋪了壹層薄薄的帕爾瑪火腿，以我之見，這麽做不僅使得味道更上壹層樓，還能降低這道菜的難度。”
　　史蒂文從女主持人手裏接過話筒：“楊先生說得沒錯，帕爾瑪火腿能夠有效地阻止牛肉汁滲透酥皮，大大地提高這道菜的成功率，而且能夠完美地和蘑菇醬、牛排相融合，令味道更具層次感。”
　　臺下觀眾可不只是壹些來湊熱鬧的人，還有許多為長見識而來的西餐廚師，聽完史蒂文的解釋，壹個個恍然大悟，堪比醍醐灌頂，原來只要在酥皮和牛排中間鋪上壹層帕爾瑪火腿，便可以搞定這道菜的難點。
　　嘩～～～
　　這些人鼓掌鼓得最起勁，有幾個把手都拍紅了，因為這他娘的跟現場傳藝沒什麽分別。
　　在西餐行當，能不能做出完美的惠靈頓牛排可是壹道廚藝分水嶺，只要掌握了這個訣竅，他們也可以充滿自信地說自己是壹個會做惠靈頓牛排的西餐廚師了，這能不激動嗎？能不由衷地贊揚史蒂文的無私嗎？
　　“嘿，這家夥的中文水平大有長進啊。”馮宇方說完話才發現江萊的臉色很難看，訕訕壹笑，想說些安慰話，又擔心被懟回來，猶豫片刻還是覺得閉上嘴扮啞巴為好。
　　而陸遠臉上的驚訝持續了好長時間，他完全沒有想到只是過去幾天時間，史蒂文就想出這麽壹招來破解惠靈頓牛排的難點。
　　“行，有點意思。”
　　蔡明駿在後面小聲問道：“主廚，那這第壹關，是我們贏了還是他們贏了？”
　　“壹共三關，知道麽，三關比完評委才會給出分值，那時候才能分出高下。”
　　“哦。”
　　這時女主持人看了看手表，接過話筒說道：“話不多說，接下來是第二關，比刀功，比賽內容是請兩位大廚各自做壹道自認為能考驗刀功的菜品。”
　　第壹關考對火候的掌握，第二關考刀功。
　　陸遠摸著下巴想了想，打個響指，沖蔡明駿吩咐壹句“鵝肝”。
　　在對面的餐桌上，林躍取出壹塊方幹遞給史蒂文，他右手握刀，左手壓實，非常熟練地將豆腐幹片成1MM厚的薄片。
　　……
　　呼～
　　呼～
　　呼～
　　伴著噴槍的嘯叫，外圍火焰微微壹燙，薄薄的鵝肝便塗上壹層焦黃。
　　陸遠又把調料灑在盤子裏，分給幾位評委品嘗。
　　楊哲森又開啟了他的點評人生：“相信很多朋友都在家做過香煎鵝肝這道菜，壹刀下的黏糊糊的，跟拌了沙子的豆腐壹樣，陸主廚能把鵝肝切成1MM厚的薄片，真是厲害。還有對火候的掌控，堪稱完美。”
　　陸遠呵呵笑道：“過獎了，過獎了。”
　　他轉頭看向對面，史蒂文的菜品剛剛出鍋，江浩坤正把它們平分到三個彩釉小碗裏，金黃色的湯汁上面飄著壹個螺旋分布的幹絲塔，頂端鋪著紅色的火腿絲，還有大個兒的蝦仁和綠油油的小菜。
　　“這是……淮揚菜？”
　　“沒錯，大煮幹絲，這個我愛吃，剛才他動刀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有點意思，壹個西餐廳的主廚居然挑戰中國菜。”
　　“剛才女主持人說自由發揮做壹道能體驗刀功的菜品，又沒有規定必須做西餐。”
　　“……”
　　臺下觀眾議論紛紛，多數感覺意外。
　　工作人員將三個小碗端到嘉賓席，三個人品嘗完畢，楊哲森豎起大拇指，說了壹聲“這幹絲做的，地道！很棒！”
　　有些人在下面指責這貨吃啥都說好，他發在網上的文章和視頻裏的食物就沒見過說不好吃的，現在挑戰賽請他做評委也是誰也不得罪，圓滑得令人發指。
　　“大小姐，陸遠這壹關穩了。”馮宇方敢說話了，因為作為西餐廳經理，他知道要想把鵝肝切成1MM的薄片有多難，而作為揚州人，對大煮幹絲也很熟悉，要將方幹切成細絲，別說那些帶星的大廚，就是老家早茶店的廚師也能把這道菜做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史蒂文接過話筒說道：“來到中國後我壹直潛心學習中文，這麽做只有壹個目的，那就是能夠做好中國菜，江總有壹句話說得特別好，他說中餐的強大，並不是講比西餐更好吃，而是體現在厚重的文化底蘊和豐富多彩的食材搭配上，每壹個人都能在中餐裏找到適合自己口味的菜。我很清楚，這道大煮幹絲並不能完全表現中餐刀功的重要性，我以前去BJ，京城有名的豆腐白，常老爺子，我吃過他做的文思豆腐，想讓他教我，可是他說我連中文都說不利索，給我學了糟蹋祖宗手藝，他還說，我要學的是廚技，而他教的不是謀生之術，是文化的傳承。”
　　“說得好！”
　　有人在下面為他喝彩，且不管他做的大煮幹絲好不好吃，地道不地道，就沖這壹嘴流利且極具內涵的中文，就超越了99.99％來中國混飯吃的外國廚師。
　　嘩～
　　又是壹陣經久不絕的掌聲。
　　這壹幕把馮宇方看懵了，不是說好的比刀功嗎？瞧這壹道大煮幹絲就給身後這些人激動的……忒沒品了。
　　徐麗往徐蘭身邊湊了湊，小聲說道：“阿姨，妳覺得法國大廚這壹嘴煽情的中國話是誰教的？”
　　老太太知道她說這話什麽意思。
　　“下面是廚藝挑戰賽的最後壹關，請兩位主廚自由發揮，做壹道自己的拿手菜來征服三位嘉賓的味蕾。”女主持人宣布最後壹關的設定，將觀眾們的註意力重新拉回賽場。
　　陸遠狠狠地瞪了史蒂文壹眼，從惠靈頓牛排到薄切鵝肝，無論是對菜品火候的把握，還是刀功的嫻熟上，他都表現得比對手好，但為什麽總有壹種憋屈的感覺呢？
　　這壹次他要動真格的了！
　　隨著壹道眼神遞出，蔡明駿搬出了昂貴的海鰲蝦和帝王蟹。
　　觀眾席正襟危坐的甘敬抿了抿嘴，知道陸遠惱了，要出大招了。
　　陸遠這邊很快行動起來，剝蝦殼去蝦線，分解帝王蟹……
　　史蒂文和林躍沒有立即動手，倆人小聲商議幾句，壹個人去取面粉、雞蛋，花椰菜和玉米粒，壹個人準備腌制食材的調味品。
　　雙方熱火朝天地搞了半個多小時，這壹次依舊是陸遠率先完成菜品，不過他沒有第壹時間送給三位評委品嘗，在最後的裝飾環節故意磨洋工，目的是讓史蒂文和江浩坤先上。
　　林躍沒有跟他在這件事上較勁，搞定菜品後就讓劉洪分成三份，端到評委席。
　　孟花玲看著這道完全使用中餐烹飪技術，外觀卻像西式餐點的菜品，稍作猶豫，有用拿起來放在嘴邊咬了壹口。
　　這壹口下去，同時具有奶香面包的柔軟，兼具炸素丸脆脆的口感，而且壹點不油膩，吃起來十分香甜。
　　“唔，好吃。”
　　她從在評委席坐下就沒說過別的詞，翻來覆去就是“好吃”、“這個不錯”、“美味”、“太棒了”，搞得下面只能看不能吃的人恨不能掐死她。
　　“這個菜……叫什麽？”
　　林躍說道：“花椰菜玉米什錦包。”
　　“那這個是中餐還是西餐？”
　　“這個問題問的好。”史蒂文用他越來越溜的中文說道：“妳可以叫它融合菜，也可以叫它創意菜。”
　　楊哲森說道：“我知道了，這道菜借鑒了美式快餐的漢堡和中式快餐的肉夾饃，還有現在越來越流行的素食風，用玉米粒和花椰菜炸成的丸子，搭配甘藍泡菜，淡奶油餅皮及醬料做成。”
　　林躍說道：“大部分沒錯，不過有壹點我得糾正下，配料裏沒有淡奶油，能夠打發的蛋液其實是鷹嘴豆煮出來的水，這樣比較健康。”
　　楊哲森沖他比了個大拇指：“沒想到江總身為餐廳老板，廚藝也這麽厲害，我要是壹名廚師，肯定會給妳的餐廳投簡歷的。”
　　林躍心說這家夥的嘴啊，恭維起人來那真是……駕輕就熟了。
　　2015年，這個年代的創意菜和融合菜還不像幾年後壹樣成為餐飲界的潮流，只要抓住這兩個概念，就能打造出餐廳的特色和亮點。
　　“陸主廚，妳這邊好了嗎？”
　　女主持人的話將陸遠驚醒，他點點頭，帶著幾分不爽給蔡明駿使個眼色，要小徒弟把菜給評委端過去。
　　他之所以不爽，不是認為自己做的菜不如史蒂文好吃，帝王蟹和海鰲蝦這種高檔食材做出來的東西，論鮮美絕對甩對手的花椰菜玉米什錦包很遠，他不爽的是江浩坤和史蒂文總能找到唬人的噱頭，把評委、觀眾和主持人搞得壹楞壹楞的，完全忽視了廚藝上的高下。
　　廚藝挑戰賽，既然是廚藝挑戰賽，不比廚藝比什麽？
　　跟之前兩次差不多，他的鰲蝦帝王蟹端上去，幾位評委都給出了不錯的評價，煙熏味的鰲蝦肉，搭配蘋果醬汁的帝王蟹肉，都是非常新奇的體驗，但是也就這樣了，並未引起更多熱議。
　　“好，三場比賽全部結束，無論是考驗火候的惠靈頓牛排，彰顯刀功的薄切鵝肝，大煮幹絲，還是最後的花椰菜玉米什錦包和海鰲蝦配帝王蟹，都給大家帶來了深刻的印象，也證明了兩位主廚確實有真功夫，不過既然是挑戰賽，自然要分個勝負，下面進入最後的環節，請三位評委給灰鯨餐廳的陸主廚和礁石餐廳的史蒂文主廚打分。”
　　史蒂文和陸遠轉頭看向嘉賓席，觀眾席上的人也屏息凝神，壹眨不眨地看著三位評委，帶著壹絲緊張等待結果。
　　大約半分鐘後，孟花玲第壹個舉起木牌。
　　灰鯨餐廳98分。
　　礁石餐廳98分。
　　在她這裏打平了？
　　大家不知道她是真心實意，還是抱著兩邊都不得罪的想法和稀泥。
　　便在這時，楊哲森也舉起了木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說話就是“這個好，那個也好”的家夥給了兩個不同的數字。
　　灰鯨餐廳95分。
　　礁石餐廳96分。
　　沒錯，礁石餐廳小勝1分！
　　陸遠那張大餅臉拉成了更長的驢臉。
　　下方觀眾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對於這個打分有點意外，因為楊哲森說陸遠做的菜好吃的次數，比說史蒂文做的菜的好吃的次數要多壹次，怎麽打分的時候反而是礁石餐廳高壹分？
　　不過這不重要，關鍵是劉主任的意見。
　　眾人的目光平移到他的臉上，只見這個惜字如金的中年男子緩緩舉起木牌，上面的分數是，灰鯨餐廳95分，礁石餐廳99分。
　　嘩～
　　這個結果在場下引起劇烈反響。
　　要知道類似的比賽，評委打分壹般都是93分往上，對手之間差個兩三分很正常，現在劉主任判礁石餐廳獲勝，而且壹下子給了4分的差距，貶低或者說不看好灰鯨餐廳的意思實在是太明顯了。
　　陸遠很激動，氣都喘不勻了，臉色可以說難看到極點。
　　“我不服，妳們肯定有勾結？”
　　劉主任不給灰鯨餐廳高分也就算了，還把礁石餐廳捧那麽高，想他陸遠以前在美國餐飲界也是橫著走的主兒，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
　　第壹關做惠靈頓牛排，傻瓜都看得出史蒂文取巧了，用添加壹種食材的方法降低了操盤難度。
　　第二關比刀功，他的薄切鵝肝也比大煮幹絲更有挑戰性。
　　第三關的自由發揮，他用頂級的食材做出了新奇的味道，史蒂文和江浩坤呢，肉夾饃是麽，漢堡是麽，三明治是麽，這東西做出花來也是低端貨。
　　憑什麽三個人的分數加起來，他壹下子少了5分。
　　“勾結？”林躍說道：“妳的意思是劉主任收受礁石餐廳的賄賂了？”
　　陸遠剛要說話，馮宇方趕緊走到臺上堵住他的嘴巴：“這種話無憑無據能說嗎？妳壹個美國人，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的餐廳還要繼續開呢。”
　　女主持人生怕陸遠再說出讓評委下不來臺的話，第壹時間走到史蒂文身邊：“史蒂文先生，作為獲勝的壹方，妳有什麽想跟大家說的嗎？”
　　史蒂文接過話筒說道：“其實我這壹次能夠獲勝，最大的支持來自我的老師，江浩坤，江總。”
　　這話說完，現場壹片寂靜，因為大家都很意外，江浩坤不是他的助手嗎？怎麽成了他的老師了？
　　史蒂文把話筒遞給林躍：“江總，我中文水平有限，妳幫我說幾句吧。”
　　“陸遠，妳是不是很不服氣？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輸？”
　　林躍說道：“答案很簡單，妳只是在以妳的思路做菜，閉門造車懂嗎？妳呢，格局太低，更不懂什麽叫做變通。三位評委裏的孟小姐來自上海大學，她的想法最純粹，就是為了品嘗美食，既然覺得雙方做的菜都好吃，那就打壹個相同的分數。而楊哲森楊先生是壹名美食博主，他要想在新老交替迅速的網絡空間獲得關註和流量，就得學會博眼球，註重新奇的體驗，或者說創新，妳做的惠靈頓牛排，薄切鵝肝和海鰲蝦配帝王蟹都是中規中矩的西餐，味道再好，食材再高級也沒有史蒂文的創意菜叫人眼前壹亮，單說那道花椰菜玉米什錦包，確實參考了三明治和肉夾饃的特點，但是它的賣相，它的健康，它的口感和創意，即便拿到米其林星級餐廳，也是壹道可以出現在推薦欄的主打菜，最基本的食材，平民級的花費，做出高檔餐廳推薦菜的感覺，單就這壹點，楊先生只是給妳壹個低了史蒂文1分的成績，已經很照顧妳的面子了。最後再說劉主任，他看到的是什麽？他看到的是史蒂文作為壹個外國人，來自以美食著稱的國度，來到我們國家以後能夠虛心學習漢語，積極了解中國的飲食文化，還能把中餐做的有模有樣，這份謙遜好學的態度，比妳這個美國籍的廚子更能給予國人文化自信。”


第 1957章 讓妳們組團社死
　　楊哲森是美食博主，就給他博眼球賺流量的東西。
　　劉齊全是區人力資源與保障局的主任，就給他看外國廚師多麽推崇中餐文化，也給區裏提供了壹份宣傳素材。
　　簡而言之就是投其所好唄。
　　陸遠知道自己輸在哪裏了，但是他不服。
　　“這是廚藝挑戰賽，比的是廚藝，不是比歪門邪道，江浩坤，妳到哪裏都改不了作為壹個商人的投機本性，那句話說得對，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這已經近似於罵街了。
　　林躍也不惱：“世界級的選美比賽比的也是美麗，但是哪位小姐不是拼盡全力去展示自己的內涵，或者說內在美？陸遠，妳常掛在嘴邊的兩句話，第壹句是管飽的叫廚子，挑逗味蕾的才是廚師，第二句是後廚是個狼窩，對不對？妳這人格局也就這樣了，永遠只能做壹個自以為是的廚師，反觀史蒂文，他現在擁有的謙虛、尊重、好學、自律……這些品質會幫助他更進壹步，未來成為廚師界的大師級人物並非難事。再說後廚是狼窩的說法，呵，滿腦子鬥爭思維，零和博弈，當年妳在美國餐廳後廚偷龍蝦，如果當時主廚沒有給妳壹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妳能有今天？如果不是彭海包容妳，教導妳，提攜妳，就妳這種人，還想娶甘敬？妳連自己都養不活。做醫生講醫德醫風，當老師有師德師風，從事每壹個行業都能學到做人的道理，區別就是有的人越做越像壹個人，而有的人越做越像鬼，那妳覺得妳像人，還是像鬼？”
　　這話他憋在心裏很久了，準確地講是想吐槽電視劇很久了。
　　彭海用耐心和善心，幫助壹個小混混成為能夠獨當壹面的廚師，陸遠呢？帶著大個兒、胖子、矮子搞威脅恐嚇，教導蔡明駿跟同事好勇鬥狠，為壹己之私綁架婚禮現場的工作人員……
　　不過想想也是，善良寬容的人，和身邊每壹個人交往都能傳遞壹分溫暖，而勢利小人，看別人的第壹眼，想的是我能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麽，壹個把自己工作的地方用狼窩形容，稱王稱霸作威作福的主兒，總是壹副小人得誌的樣子賣弄廚藝的主兒，可想而知是個什麽貨色。
　　面對他的反駁和拷問，陸遠壹句話也說不出來，不只因為句句誅心，更因為他還真有壹種自己是鬼的感覺，因為人是看不到鬼魂的，而他能看到彭海。
　　“說得好！”
　　有人在下面鼓掌吹口哨。
　　也有人起哄，沖陸遠喊：“妳倒是回答啊。”
　　甘敬看看被問得啞口無言的陸遠，又看看旁邊字字珠璣的江浩坤，那副表情像是第壹天認識他壹樣。
　　徐麗也定定地看著場上散發著思想光輝和滿滿自信的男人，臉上添了壹些愛慕和憧憬。
　　男人的專註、愛心、事業心，甚至壹個投籃的姿勢，壹個打方向盤的動作，都有可能在不經意間打動女人的心。
　　就在陸遠遭受重創之際蔡明駿從後面走出來，拿著話筒說道：“江總說得對，我不想再撒謊，不想再騙人了，其實陸主廚沒有味覺，那些菜……他都是讓我嘗過味道後覺得沒有問題再端給評委吃。”
　　什麽？！
　　沒有味覺？
　　很多人站了起來，壹臉愕然看著賽場。
　　這話是陸遠的助手說的，應該不是假的。
　　灰鯨餐廳居然聘請了壹個沒有味覺的廚師？這……這是在搞什麽？把顧客當成什麽了？實驗品嗎？
　　有幾個去灰鯨餐廳吃過飯的人想起前兩天出現的壹幕——菜要麽沒味道，要麽就重口到無法下咽，原來不是廚師失誤，是他根本沒有味覺。
　　江萊也站了起來，馮宇方更是慌得壹批。
　　彭佳禾直接傻掉了，完全沒有想到蔡明駿會在這麽重要的場合給陸遠來了個釜底抽薪。
　　甘敬是個有現實感的人，她第壹時間想到的是陸遠以後該怎麽辦，眾目睽睽之下，面對網絡媒體記者的鏡頭，這事兒壹旦曝光，還有哪家餐廳敢要他，基本上他在國內的廚師生涯等於判了死刑。
　　就拿現在陸遠和小蔡的搭配來講，後者充當前者的舌頭，但是就像陸遠說的，廚子管飽，廚師負責挑逗味蕾，星級餐廳是要定期更新菜譜，推出新品的，用別人的舌頭來試驗新菜，能跟腦海中的想法對應起來嗎？
　　“小蔡，妳為什麽出賣陸遠？為什麽？”
　　彭佳禾氣得把手裏的墨鏡丟出去，不過沒有砸到人，小蔡嚇得躲到林躍背後。
　　她又從包裏拿出壹串鑰匙繼續往臺上扔。
　　啪～
　　林躍非常輕松地接在手裏。
　　“彭佳禾，蔡明駿為什麽出賣陸遠？那妳為什麽認賊作父出賣妳爹？如果不是他，妳爹會被車撞死嗎？妳回來見到妳奶奶，知道她患有老年癡呆後，第壹個念頭就是把她送進養老院，不拖累妳們，美國的學校就是這麽教育妳的嗎？”
　　這話問懵了很多人，不過也有壹些看過網絡爆料的觀眾認出了眼前的小姑娘就是前幾天被網暴的海歸小太妹，現場氣氛再創新高。
　　賽場上的那位陸主廚不僅愚弄老板，顧客，現場觀眾，還害死了自己的好朋友？
　　“佳禾，佳禾，別說了。”甘敬在後面拉了彭佳禾壹把，將人死死按住，事到如今她也看出來了，江浩坤向灰鯨餐廳發起挑戰的目的根本不是在廚藝上見真章，而是要把陸遠壹腳踹死。
　　“不過別擔心，妳不會失業的。”這時候江浩坤又說話了，指著觀眾席第壹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說道：“妳還不知道吧？灰鯨餐廳是江氏集團的產業。妳不是壹直好奇老板的身份嗎？沒錯，就是送妳這套刀具的人。”
　　陸遠壹臉茫然看過去。
　　“江萊，他說的都是真的？”
　　他不只壹次問過江萊，為什麽馮宇方在她面前表現得像個下人，江萊怎麽回答的？自己是餐廳的VIP中P，至尊貴賓級的人物，馮宇方當然得罪不起。
　　他信以為真，畢竟江家確實有錢，沒有壹個生意人會得罪財主。
　　可是沒想到……
　　他為什麽壹直對江萊不鹹不淡，因為他對甘敬懷有心思，現在知道灰鯨餐廳的老板是她，他還能繼續在那兒呆下去嗎？
　　是，馮宇方不會辭退他，他得自己潤。
　　但是除了灰鯨餐廳，還有哪家飯店會雇傭壹個沒味覺的廚子呢？
　　“陸遠，妳聽我解釋。”
　　江萊急了，離開觀眾席跑進賽場找陸遠解釋。
　　她沒想到江浩坤這麽陰險，再回想二人在新涇派出所大院裏的對話，他說要讓陸遠坐實屌絲和LOSER的身份，當時認為那是色厲內荏的叫囂，現在看來，他是胸有成竹。
　　比廚藝被史蒂文打臉，而今人品受到質疑，工作方面，甘敬和灰鯨餐廳必須二選壹。
　　陸遠這壹次不只輸了面子，同樣沒了裏子。
　　就在她和陸遠拉扯讓他給她壹個解釋機會的時候，側門走進壹個頭發花白的老婦，對準她的臉就是壹巴掌：“妳個狐貍精，放開我兒子，放開他。”
　　江萊被打懵了，扭臉壹看是老太太跑進會場，她再往那邊壹看，礁石餐廳的二廚劉洪正堵著側門不讓灰鯨餐廳的胖子進場。
　　下方觀眾指指點點，完全沒有料到好好的廚藝比賽會變成壹場鬧劇。
　　不過……太TMD過癮了。
　　手裏握著礁石餐廳的打折券，還得到壹飽眼福的待遇。
　　便在這時，甘敬看不下去了，沖到臺前沖林躍說道：“江浩坤，夠了！妳不應該這麽對待陸遠。”
　　“那我應該怎麽對待他？成全他？善待他？為了這個搶我女朋友，砸我家，送我進去蹲了十二天拘留所的所謂朋友插自己兩刀？”
　　林躍冷笑道：“既然妳在我和他之間做出了選擇，那好，我就告訴妳他在美國的時候為什麽拋下妳突然消失三年，當做妳們破鏡重圓的禮物。”
　　賽場壹片混亂。
　　女主持人忙著拉架。
　　劉主任勸了兩句沒人聽，負氣走了。
　　孟花玲和楊哲森壹個試圖把老太太拉開，壹個試圖把江萊擋在身後，陸遠在壹邊解釋，史蒂文把蔡明駿推到臺下，告訴他趕緊離開賽場去避風頭。
　　壹名現場工作人員端著放海鰲蝦配帝王蟹的盤子，壹邊吃壹邊看熱鬧。
　　而林躍和甘敬的小空間像是有人按下電影停止鍵。
　　江浩坤知道陸遠為什麽失蹤？那他以前怎麽不說？
　　“當初說好了不告訴妳原因的，不過現在我跟他是敵非友，已經沒有保守秘密的必要，其實答案很簡單，2008年美國經歷了非常嚴重的經濟危機，他因為花錢大手大腳而破產，但是又不想賣掉那棟房子，就去幫黑社會走私護照，給警察抓住後判了兩年有期徒刑，但是因為在監獄裏打架，又加了半年刑期。”
　　這話不僅甘敬聽到了。
　　現場所有觀眾都聽到了。
　　原來這個沒有味覺的廚子還犯過罪，蹲過大獄，怪不得回國發展呢，原來是在那邊混不下去了啊。
　　壹家豪華西餐廳居然請了個有前科且沒味覺的廚師服務顧客，這是覺得過去吃飯的人都是沒錢沒品沒地位的小癟三對嗎？
　　徐蘭冷哼壹聲，直接起身離開。
　　她早就看出這個陸遠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堂堂江氏集團的大小姐舔著逼臉追壹個坐過牢的小混混，這已經不是丟臉那麽簡單了，是把江家人的皮都剝了呀。
　　她倒要看看，壹向好面子的江誌華知道這件事會作何感想。
　　“江浩坤！”
　　陸遠壹聲怒喝，從後面壹腳踹向他的後背。
　　林躍就像背後長了雙眼睛，側身轉頭伸腿壹勾，直接給小眼睛幹到地上，咚得壹聲，震得地面抖了三抖。
　　“陸遠！”
　　甘敬急了，趕緊去查看摸著後腦勺在地面打滾的男人的傷勢。
　　“所以妳有什麽資格阻攔徐麗跟我接觸，賤人。”
　　他拍拍手，走了。
　　陸遠到處找刀，想要跟他拼命。
　　“甘敬，妳別攔我，我要劈了他，妳看我不劈了他。”
　　事情發展到這壹步，觀眾席上壹些膽小的家夥開始往外跑，生怕那個蹲過監獄的廚子抄起刀來把誰剁了。
　　那些網媒記者興奮不已，照相機快門哢哢狂按，恨不能把每個人都照進去。
　　廚藝爭霸，家庭倫理，爭風吃醋，豪門醜事，肢體沖突……
　　只要往外壹報，妥妥壹篇熱點新聞。
　　……
　　酒店的保安接到工作人員通知往會場趕的時候，彭佳禾把逃離會場的蔡明駿堵在洗手間門口。
　　“蔡明駿！”
　　她壹把揪住蔡明駿的衣領，揚手就打。
　　這娘裏娘氣的小子壓根兒沒想過還手，壹邊用手擋，壹邊縮頭閃避。
　　“佳禾，妳別打，別打我。”
　　“不打妳？我打得就是妳這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彭佳禾發狠的樣子像壹只被人拿走雞蛋而狂怒的老母雞：“陸遠對妳那麽好，妳居然背叛他，這叫欺師滅祖，忘恩負義。”
　　“我……我沒有。”
　　“沒有？妳還有臉說妳沒有？”
　　彭佳禾恨不能撕爛他那張嘴。
　　蔡明駿說道：“我這麽做都是為妳好。”
　　“妳為我好？妳出賣陸遠是為我好？”彭佳禾怒極反笑，她實在理解不了蔡明駿的2B邏輯。
　　“雷東不是不讓妳媽跟妳來往嗎？江浩坤說只要我實話實說，他就幫忙搞定雷東，讓妳媽認妳這個女兒。”
　　彭佳禾聽完楞了壹下，眼睛閃過壹抹掙紮，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又是啪啪兩巴掌拍在蔡明駿頭頂。
　　“我用得著妳為我好嗎？妳這麽壹搞，陸遠以後還怎麽找工作？哪個餐廳會要他？”
　　蔡明駿說道：“可是我不說，江浩坤也會說啊，面對那麽多人，還有網媒鏡頭，他還怎麽抵賴？反正都是露陷，用這個來交換雷東讓步，我覺得我做的沒錯。”
　　這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但是有壹個情況他沒說，那就是江浩坤還威脅他如果不這麽做，就告訴彭佳禾他是臥底的事實。
　　“妳知道個屁。”彭佳禾又打了他壹巴掌：“江浩坤承諾過不拿陸遠沒味覺做文章，他這是在拿妳當槍使。”
　　“可是剛才的情況妳也看到了，他都把主廚坐牢的事說出來了，怎麽可能會信守承諾？”
　　“……”
　　彭佳禾無言以對，覺得蔡明駿說得還蠻有道理的，現在臉皮撕成這樣，江浩坤確實已經沒有必要跟陸遠講承諾。
　　蔡明駿見她不再打自己，趕緊掙脫出來往樓下跑。
　　“蔡明駿，妳給我站住，別跑。”
　　……
　　彭佳禾堵到了蔡明駿，徐麗等到了林躍。
　　“我媽呢？”
　　“說身子有點不舒服，先走了。”
　　林躍說道：“她不是身子不舒服，是臉被江萊丟盡了。”
　　外人還不知道徐蘭打算和江誌華離婚的事，現在江氏集團的大小姐那麽舔壹個有前科的廚子，面對現場的熟面孔，徐蘭臉上能掛住才怪。
　　徐麗說道：“還不是妳，這何止是家醜外揚，妳是生怕全天下人不知道江萊幹了什麽啊。”
　　林躍說道：“我沒跟妳說嗎？媽打算跟江誌華離婚了。”
　　“不是吧，這麽嚴重？”
　　她知道徐蘭非常生氣江萊送江浩坤蹲拘留所的事，但是甘敬曾經告訴她，江萊也因為砸江浩坤的家蹲了壹周號子，兩人基本上扯平了，本以為關系會緩和壹些，沒想到……這結局還真是公平呢。
　　當爸的站女兒，當媽的站兒子，壹家人就這麽散了。
　　“我想不通，妳明明可以把陳放吸毒的事告訴江萊，為什麽要選擇這麽極端的做法？”
　　林躍說道：“剛才的事妳也看到了，之前喜歡壹個人渣，現在又愛上壹個小混混，誰也管不了她，誰說也不聽，都三十歲的人了，整天尋死覓活折磨親朋好友，如果不給她沈重壹擊，讓她知道社會的殘酷，不然壹輩子別想改掉任性妄為的毛病。而且有些事情吧，已經發生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
　　對此，徐麗深有感觸，就像上次甘敬問她能不能忘記前夫的問題，即便忘不了，那個人要是回頭來找她，兩個人也絕無復合的可能了。
　　“既然媽決定和江誌華離婚，今天的事……就算預熱吧。”
　　“什麽意思？”
　　“給集團的人打打預防針，因為不久的將來，江浩坤就會回去的。”
　　徐麗楞了壹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把事情鬧大並不單純是要出壹口惡氣，還有長遠的考慮。
　　“這……不會影響江氏集團的股價嗎？”
　　“如果我的判斷沒錯，恒生指數即將大跌，而我要的就是江氏集團股價暴跌。”林躍沖她笑笑：“今天心情好，請妳吃飯，我親自下廚。”
　　徐麗又給他搞懵了，直到他鉆進駕駛室，按了兩下喇叭才將她驚醒，說聲“好啊”，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
　　……
　　當天傍晚。
　　林躍來到MH區的別墅，停好車後推開房門，新雇的保姆面帶笑容跟他打招呼，又幫忙拿鞋。
　　“我媽呢？”
　　保姆指指樓上：“在二樓。”
　　林躍微微點頭，徑直來到二樓的日光房。
　　徐蘭正蓋著壹條披肩坐在藤椅上眺望落日。
　　“這麽急著叫我回來有什麽事？”
　　徐蘭指指放在旁邊茶桌上的幾張紙。
　　林躍拿起來放在眼前打量，發現是律師起草好的離婚協議書。
　　“明天妳跟我去家裏壹趟。”
　　去家裏？去家裏做什麽？
　　很明顯，是去跟江誌華攤牌的，林躍很清楚這壹個下午她是怎麽過來的，廚藝挑戰賽上發生的事情，讓她壹刻也等不了，只想盡快和江誌華、江萊父女劃清界限。
　　林躍稍作思忖，把離婚協議書放回茶桌，走到她的背後按住肩膀捏了捏，面朝天際：“再等兩天。”
　　徐蘭偏偏頭，盯著他的側臉問道：“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