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長安伯」

　　大秦太子？
　　這個稱呼太重了，令扶蘇都有些驚嘆，驚嘆之余還有些意料之中。
　　始皇帝的年紀已經大了，而如今隨著時間的推移，大秦需要壹個太子，否則等到始皇帝百年後，大秦便沒有執掌者了。
　　早該有太子了。
　　太子乃是壹國儲君，往日裏，扶蘇雖然有儲君之實，但卻沒有儲君之名。
　　沒有太子的名，那麽未來如果有人想要構陷扶蘇，便是輕輕松松的、輕而易舉的，甚至不需要費多少力氣的。
　　扶蘇微微弓腰，臉上帶著些平靜的神色。
　　“兒臣遵旨。”
　　不是什麽別的感謝的話，也不是什麽奉承，而是壹句簡簡單單的：“兒臣遵旨。”
　　他沒有謙讓，也不需要謙讓。
　　太子的位置，本就應當是扶蘇的。
　　在陳珂的培養下，扶蘇早就不是那個什麽都不爭，什麽都可以讓給自己兄弟，甚至謙讓給別人的扶蘇了。
　　他知道權力的重要性，同樣也知道自己若是沒有權力會如何。
　　嬴政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人，臉上帶著些許的感慨和疲憊。
　　他的孩子長大成人了，也正是這壹刻，嬴政察覺到了，扶蘇不再是壹個孩子。
　　不再是那個跟隨在自己身邊，會時時刻刻的恭敬聽命的孩子。
　　他真正的成長為了壹個儲君應該有的樣子。
　　“去吧。”
　　只是擺了擺手，便讓扶蘇下去了。
　　扶蘇也沒有說什麽，他知道自己的父親需要壹定的時間冷靜，也需要壹些時間去緩和。
　　當即轉身離去。
　　這並不是壹個權力的交接儀式，但扶蘇卻知道，這個事情的重要性、今天的重要性。
　　自此之後，大秦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上，坐上了另外壹個人。
　　哪怕這個人現如今還不能夠掌控這裏的權力。
　　……
　　皇宮外
　　扶蘇不知不覺的走出了鹹陽宮，他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身後的東宮，東宮佇立在那身後，顯得巍峨聳立。
　　他原本是居住在扶春宮的，等到後日的朝會壹到，他就該搬遷到屬於自己的東宮了。
　　長街上的喧鬧還在繼續，這往日裏顯得有些吵鬧的聲音，今時今日落在扶蘇的耳朵裏，卻是顯得無比歡悅。
　　就像是喜鵲在叫壹樣。
　　他背著手，慢悠悠的走在這街道上，看著人來人往，看著那行人不斷地走動，看著那小攤小販販賣著屬於自己的人間煙火氣。
　　不壹會，扶蘇就是走到了這個街道的盡頭。
　　他看著盡頭，而後驟然之間轉了壹下身子，然後朝著陳珂府邸的方向走去。
　　……
　　章臺宮中。
　　嬴政端坐在那裏，身邊是寂靜無比的大殿，顯得冰冷異常，周圍的燭火燃燒著，些許蠟燭的眼淚落在燭臺上，而後成就了壹片模糊的形狀。
　　韓談站在嬴政的身邊，他知道方才說出那些話對於嬴政來說意味著什麽。
　　他在等待嬴政調節自己的情緒。
　　良久後，韓談聽到了壹聲嘆息的聲音。
　　“唉。”
　　嬴政緩緩地站了起來，如同壹座枯朽的山峰壹樣。
　　“韓談，妳說長生之法，他存在麽？”
　　嬴政的聲音中帶著些疲憊，他的問題像是隨口壹問，又像是別有深意。
　　韓談只是低著頭，輕聲說道：“這，奴婢倒也是不知道。”
　　“不過陳奉常不是說麽？”
　　“天下雖然可能沒有傳統的「仙人」長生之法，但將「規則」研究到極致，或許能夠有屬於「規則」的長生呢？”
　　嬴政微微的閉上眼睛，在他閉上眼睛的這壹剎那，似乎有無數的記憶蜂擁而至，將他包裹住。
　　“行了。”
　　他曬然壹笑：“沒有就沒有吧，不過還是讓徐福出海的時候留意壹下。”
　　嬴政淡淡的說道：“留意壹下，並不難。”
　　他錘了錘自己的腰：“另外，北疆那邊的消息回來了沒有？大概什麽時候能到？”
　　此時卻不是韓談回答了，而是陰影中的另外壹個人。
　　若是他不出聲，在這大殿中，妳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頓若的聲音低沈無比：“啟稟陛下，北疆的消息已經是要到京城了，估摸著後日的大朝會之前應該能到。”
　　嬴政點了點頭，半囑托的說道：“行，著人註意著點。”
　　“陳珂這小子啊，立的功勞已經是足夠大了，可以在爵位上再晉升壹下了。”
　　說到這裏，嬴政噗嗤壹笑。
　　“官職朕給了他自己定下來的機會，那麽這爵位的名稱麽，便是不在給他機會了。”
　　嬴政回過頭，看著韓談：“韓談，妳覺著陳珂這小子的爵位，應當是什麽伯？”
　　“依照他立下來的軍功，應當是「武」開頭的，表明他的身份和功勞的來源。”
　　“可他卻偏偏在政治的領域也是有如此的造詣，並且立下了不少的功勞，若是單單以武為首，恐怕是令壹些觀望的人誤會。”
　　韓談低著頭，語氣裏帶著惶恐：“陛下說笑了，奴婢大字不認識壹個，怎麽能夠在陳奉常爵位上發言呢？”
　　嬴政笑了笑：“算了，這個事情回頭還是讓陳珂那小子自己弄吧，免得起了個難聽的，他不喜歡的，到時候埋怨起來我了。”
　　……
　　上將軍府邸
　　王翦躺在躺椅上，躺椅在院子裏搖搖晃晃的，他神色有些低沈，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院子。
　　“匈奴打下來之後，馬上就要輪到百越了。”
　　他嘆了口氣：“當年我主動請命，要剿滅百越，只是如今我的身體，還能夠支撐我打下來百越麽？”
　　王翦的眼睛中流露著些許不甘心，他是壹個武將，覺著自己就算是死也應該是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死在病榻上。
　　對壹個武將最大的侮辱，就是讓他死在病榻上
　　可是，王翦同時也很清楚，他若是死在征討百越的路上，對於大秦的士氣來說會是壹種怎麽樣子的打擊。
　　自古兩難全。
　　壹方面是大秦，壹方面是自己的宿命和機會。
　　……
　　陳府
　　扶蘇坐在那裏，此時的他還有些懵懵然，飄飄然的快樂。
　　快樂是因為他最近從來沒有想過的好事落在了他的頭上，這讓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而扶蘇對面的陳珂看著這樣的扶蘇，不由得笑了。
　　他搖了搖頭說道：“殿下，您是不是覺著現在特別興奮，甚至覺著自己觸摸到了權力的邊緣？”
　　扶蘇有些困惑：“老師，您的意思是……？”
　　陳珂只是笑了笑：“殿下，您現在只是殿下而已，或許等到再過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二十年，您就明白了。”
　　“有些時候，確立了儲君之後，真正應該松壹口氣開始放松的，並不是儲君，而是其余的公子們。”
　　“那些競爭者們終於可以放心的，大膽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因為這種狀態下，該擔心的，是儲君。”
　　“儲君無論做什麽，都會被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懷疑，懷疑他的忠誠，懷疑他是不是想要提前坐上那個位置。”
　　陳珂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扶蘇。
　　“扶蘇殿下，您能夠接受這樣子的事情發生麽？”
　　“妳壹日壹日的長大，漸漸地到了而立之年，之後又是到了不惑之年，始皇帝陛下依舊是掌控者大秦。”
　　“妳只能夠在陰影中仰望著陛下，等待著妳成為皇帝，掌握權力的那個機會。”
　　陳珂的聲音沙啞而又森冷，像是壹種警告，又像是些許的嘲諷。
　　他往回坐，靠在椅子的背部，眼睛中帶著些許冷酷。
　　“扶蘇，妳能夠做十年的太子，能夠做二十年的太子麽？能夠做三十年的太子麽？”
　　“當年昭襄王活了七十五年，始皇帝陛下如今方才是年過四十，到昭襄王的年紀，尚且還有三十五年。”
　　“扶蘇，妳能當三十五年的太子麽？”
　　陳珂的話如同壹把刀子壹樣，朝著扶蘇的心口插過去。
　　扶蘇最初的興奮消失了，他有些沈默的看向坐在自己對面，臉上帶著笑意，但卻顯得無比冷酷的陳珂。
　　他瞬間冷靜了下來，就像是壹團火焰上被澆上了壹盆冷水壹樣。
　　扶蘇沈默了片刻後，才是說到：“老師，即便做三十五年的太子又能夠如何呢？”
　　他敞開心懷的說道：“其實我的開心，並不是因為掌控了太子的權力，而是開心父親終於贊賞了我。”
　　“這也代表著，父親覺著我與往日的我不同了，是壹個真正有可能承擔得起大秦的人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父親才會立我為太子，不是嗎？”
　　扶蘇坦然的說道：“至於多少年的太子，至於大秦誰掌權，這並不重要。”
　　“若是有可能，我願意當壹輩子的太子，只願父親壹輩子的活著，休說是七十五，即便是八十五，九十五，甚至長命百歲、萬歲，扶蘇也是願意的。”
　　陳珂聽到扶蘇的回答，當即笑了出來。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扶蘇說道：“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扶蘇啊，有這個想法就是好的。”
　　“老師就害怕妳哪壹天萬壹坐不住了，做出了什麽不明智的舉動可怎麽辦。”
　　陳珂笑瞇瞇的說道：“畢竟老師可是始皇帝陛下的臣子，就連老師這個身份，也是陛下令我做的。”
　　這話說得意味不明，但扶蘇也沒有說什麽。
　　就只是笑著。
　　兩人舉杯歡慶。
　　……
　　大朝會
　　這是年後的第壹個大朝會，也是假日結束後的第壹個朝會。
　　滿朝文武聚齊，所有人都站在那裏，靜靜地等待著。
　　他們都聽說了壹個消息，壹個聞所未聞，甚至如果不是百般確定，都不敢相信的消息。
　　匈奴被趕走了！
　　且，匈奴可汗接受了大秦的赦封，成為了大秦的瞻西王，朝著西域更西的方向去了。
　　他們準備占據那裏！
　　那麽壹大片的草原，那麽壹大片的土地，甚至可以媲美大秦的土地，就歸屬於他們了！
　　想到這裏，即便是壹些不熱衷於擴張領土的人，都是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妳覺著這事兒是真的麽？聽說北疆那邊，蒙將軍甚至沒有動手，是韓信率兵攻打的匈奴啊。”
　　“韓信？就是那個還沒有打過仗的毛頭小子？”
　　“開什麽玩笑啊？”
　　“什麽開玩笑，就是真的，妳等著吧，我估摸著八百裏加急的信馬上就要到了。”
　　“那韓信豈不是要……？”
　　壹群王公大臣此時就像是村口的老太太壹樣八卦著，誰都是不願意錯過壹丁點的消息。
　　就在這壹片喧囂的氣氛中，嬴政來了，當即，整個章臺宮都是安靜了下來。
　　嬴政望著臺下眾人，只是笑：“諸位，應當都聽說了吧。”
　　“韓信率兵攻打匈奴，與匈奴在北海決戰，後匈奴單於冒頓被逼入絕路，後拜降，言明願歸附大秦。”
　　嬴政笑瞇瞇的望著在場的諸多大臣，語氣中帶著暢快：“朕封赦其為瞻西王，令其前往西域。”
　　“自此之後，北疆再也沒有敵寇了！”
　　眾多大臣當即叩伏，口稱：“臣等恭喜陛下，陛下萬年——”
　　“大秦萬年——”
　　嬴政望著臺下的人們，眼睛中的暢快和肆意並沒有消散，這是自從他橫掃六國後，最開心的時候。
　　這證明了邊疆的蠻族不是不可戰勝的，這更加證明了，大秦才是不可戰勝的！
　　“諸位，此戰當論功行賞。”
　　“韓信率領大軍攻伐匈奴，取大功，有匈奴上壹任可汗頭曼之顱骨，且大秦並無太大損傷。”
　　“諸位以為，當如何封賞？”
　　眾人妳看我，我看妳，唯有李斯上前壹步，聲音沈肅：“啟稟陛下，依照秦律，當授勛十壹轉，為右庶長！”
　　嬴政微微點頭，沒有絲毫猶豫：“傳朕旨意，賜韓信勛爵十壹轉，為右庶長！”
　　“封赦韓信為遊騎將軍，官居三品！”
　　眾人再次拜服。
　　而後，嬴政又是看向陳珂，聲音中帶著些平靜：“陳珂此次也是立下大功，若不是陳珂舉離間計，此戰不會如此容易。”
　　“陳珂，妳之爵位已經到「縣伯」，此次大功更是可以在升壹升。”
　　他略微猶豫，後才是說道：“朕為妳拔爵為「伯」。”
　　“賜妳封號為「長安伯」，封地便以「中牟」為心，往外輻射三個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