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落子（六）

　　而顏崆神色不變，只是慢慢悠悠的倒茶：“何必如此？”
　　他眼皮子微微地反動，看著鄢正春說道；“我知道妳為何而來，但妳可以放下妳那顆活蹦亂跳的心了。”
　　顏崆有些悠然的說道：“無論他們做什麽，我都不會跟著的，不管他們用的是什麽借口。”
　　“光復儒家也好，令先賢的遺願完成也好，讓家祖在地下可以瞑目也好。”
　　顏崆看著表面上吊兒郎當的鄢正春，只是說道：“我都不會答應他們，因為我知道，沒有人的流派毫無意義。”
　　“陛下有能力將儒家全然誅滅，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威脅的了陛下，也沒有人能夠讓陛下妥協。”
　　“至少——在陛下不願意妥協的時候，沒有人能做到這種事情。”
　　“因此，我知道，他們的願望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不可能得到的。”
　　“所以我不會用儒家去冒險，也不會用自己去冒險。”
　　鄢正春聽了顏崆的話，神色有些驚訝：“咦？”
　　“子悠兄，妳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什麽犧牲不犧牲，什麽妥協不妥協的。”
　　鄢正春端起來自己面前的茶杯，淡淡的抿了壹口：“我只是來找妳閑聊，順帶蹭妳壹杯茶水而已。”
　　顏崆啞然壹笑：“妳最好如此。”
　　他看著鄢正春說道：“妳的老師之所以不出山，是因為他敬仰自己的父親，不願意為覆滅了他父親家國的大秦效勞，可他卻想要讓莊子的道統傳承下去。”
　　“因此他才讓妳出山。”
　　“道家壹脈歷來講究順其自然，沒有那麽多的條條框框，若是妳不願意出山，若是妳心中沒有匡扶社稷的願望，難道妳的老師會逼迫妳出山？”
　　“若藺景先生能夠做出來這種事情，他也就不是莊子的弟子了。”
　　鄢正春臉上的嬉皮笑臉逐漸的褪去，雖然身形依舊是那麽的瀟灑不羈，但看起來卻著實是有些嚴肅了。
　　“沒想到，知我最深的，竟然是妳啊，子悠兄。”
　　他嘆了口氣：“只是可惜，妳我雖然是知己，可終究是道路不同。”
　　顏崆卻是說道：“有什麽到不同的？”
　　他看向窗外：“妳以為我說不會參與那些人的事情是假的？”
　　顏崆的聲音很平靜：“不管是上壹次，還是上上壹次，那些事情其實真的都不是我做的，妳應該相信我，或者說妳應該相信陛下。”
　　他的聲音中帶著自嘲：“若真的是我做的，只怕陛下早就將我殺了，怎麽可能留我到現在？”
　　顏崆伸出手，撫摸著那越過窗子，生長到窗子裏面的樹葉。
　　樹葉沙沙作響，壹陣陣的春風料峭拂過。
　　“我壹直在百家宮中，從未做過不利於大秦的事情，壹些人總是想要以儒家的名頭為前鋒，想讓儒家和當年壹樣，沖鋒陷陣，但我不是孔老先生。”
　　“我做不到那些事情。”
　　“因此，我們走在的是壹條路上，只是這條路有很多得分叉口。”
　　顏崆轉過頭，看著鄢正春說道：“妳於朝堂，我之想法則是在百家宮中，我不願意為覆滅了大半個儒家的陛下效勞，但我願意為這蕓蕓眾生、天下黔首做壹份事情。”
　　“子曰：天下大同。”
　　“孟子曰：舍身取義。”
　　“若陛下、丞相真的能夠使天下大同，即便犧牲了儒家又能夠如何呢？”
　　“我不在乎，先賢不在乎。”
　　“沒有人在乎。”
　　顏崆的話語太夠與沈重，讓鄢正春有些喘不過來氣，但他還是笑著說道：“妳能夠看透這些事情就好，我如今最擔心的就是妳與那些人聯合在壹起。”
　　“鹹陽城如今就像是壹個魚塘，其中壹張暗暗的大網已經張開。”
　　“我的朋友沒有多少，我不願意再看到壹個朋友踏入無盡的深淵之中。”
　　顏崆沖著鄢正春拱了拱手：“妳放心就是了。”
　　“風雨將至，我在這裏避避雨就是了。”
　　“儒家如今四分五裂，曾露、孟秋、石懸尼、蕭何、陳平、曹參等人各自領著壹些人。”
　　“我能為儒家做的、能為孔老先生做的，就是保住最後壹支最幹凈的、最嫡系的儒家傳承了。”
　　……
　　會稽郡
　　郡內風雲湧動，當年被嬴政斬殺的壹些儒家殘黨與越人匯聚在壹起。
　　其實這裏經過幾百年的時間，越人的痕跡早已經是消失了，只是不管什麽時候，都會有心懷欲望的人，記得自己先祖當初的輝煌。
　　越人姒氏便是其中壹支。
　　壹處較為破舊的院落中，幾個中年人坐在那裏，神色有些陰沈。
　　“那小子最近怎麽樣？”
　　其中壹個人冷笑壹聲：“怎麽樣？人家是嫡系，咱們不過是旁支，人家怎麽可能顧得上我們？”
　　壹旁的某人同樣是冷笑：“不顧我們？他真以為自己還是當初勾踐大王的那個時候麽？”
　　“現在咱們的輩分在這裏，即便咱們是庶出，也是他的長輩！”
　　另外壹個人捂著額頭，有些無奈：“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哄著那個小子辦事，畢竟只有他進去了那個文選賽，且名列前茅，如今更是身居高位。”
　　“如果有他的配合，咱們很快就能夠拿下會稽郡。”
　　“到時候以會稽郡為據點，咱們就可以漸漸地蠶食整個大秦，到那個時候我們就能夠重新建立越國！”
　　四個人對視壹眼，眼睛裏閃過壹抹奸詐：“等到復國之後，那小子就沒什麽用了！”
　　“行了，先別想那麽多了。”
　　“楊天翼不是吵著要見那個小子？跟那個小子說壹說，看能不能讓他來壹趟。”
　　其中壹人皺了皺眉：“有些難。”
　　“鹹陽城距我們這裏有小半個月的路程，他不可能無緣無故離開這麽長時間。”
　　他突然嘆了口氣說道：“咱們幾個不行？”
　　“不行。”
　　另壹個人冷笑壹聲：“楊天翼的那壹雙招子太靈了，之前我說去，他壹眼就看出來我不是，還說下壹次若是再欺騙，他就要魚死網破！”
　　沈默了良久，幾人才是說道：“那便是給他去壹封信吧，看看他準備怎麽辦。”
　　……
　　丞相署
　　陳珂伸了壹個懶腰，而後打了個哈欠。
　　“行了，新幣上線的東西基本上準備好了，剩下的，就是等壹個契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