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出城進山，亂象叢生

　　夜幕初上，我換了壹聲衣服，獨自壹人來到了湄賽河畔。
　　依然是那個小院落，開門的還是絡腮胡子，他盯著我，然後看了看後面，四處張望壹番，咕噥壹句，好象喉嚨裏面在咽痰，然後轉身朝裏面走去。我跟著進去，中午時分打牌的男人們不見了，只是在院角蹲著三兩個醉鬼。差猜依然在最裏面的房間裏，他的四朵金花沒在，壹個人靜靜等待著我的來臨。
　　絡腮胡把我領到了房間，然後躬身退下，把門關上，差猜讓我坐下，然後笑容滿面地說：“沒想到妳中午剛剛殺了人，晚上還有膽子跑到我這裏來，就不怕我通知警察局？”
　　我笑了笑，說妳要是跟警方聯系這麽密切，就不會在大其力這地界，混得風生水起了。他拍拍手，說不錯，藝高人膽大，這樣的過江猛龍，我還真的惹不起。不過，錢帶夠了沒有？我拍拍隨身攜帶的背包，說都在裏面。說著，我把拉鏈拉開，露出壹沓沓泰銖，然後放在桌子上，說要不要數壹數？
　　差猜笑了，說要不是為了交識壹個朋友，這種小生意，他未必有心思做，數錢就不必了。他舔了舔嘴唇，說我找的那個老頭已經找到了，有人看見他到了孟霍邦南部的壹個小村子裏，那裏是克揚族的聚居地，叫做錯木克，如果來得及的話，這兩天之內，他可以保證姚遠還在——消息如果不準確，分文不收，可以退款。
　　說完這些，他把地圖和交通路線遞到我面前，說歡迎下次惠顧。
　　我擡頭看著差猜，他的眼睛裏面沒有絲毫的隱瞞，而是同樣回視著我。我笑了，說當然。拿著地圖起身離開，當我走到門口的時候，差猜突然說道：“說壹個事，警方已經將妳和妳朋友的畫像交到我這裏來了，而我卻並沒有將妳出賣，妳似乎欠了我壹個人情……”
　　我轉過頭來，微笑，說那麽欠著吧，等我回來，會還妳壹個大禮的。
　　他哈哈大笑，說哦，不錯啊，我喜歡“驚喜”。
　　出了差猜的院子，我低下頭，行色匆匆地走著。好在作為壹個旅遊城市，又是旅遊的黃金時節，大其力的中國遊客其實還是蠻多的。我在街上轉了幾圈，然後又在小巷子裏繞了路，甚至把金蠶蠱放飛，守著後路，發現並沒有人跟蹤而來，這才放心，返回了藏身之處。
　　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點，古麗麗吃了安定藥已經睡熟，而小廖則在另壹張床上打盹，雜毛小道搬了壹把椅子，坐在臺燈下面，專心地雕著玉。雪瑞的任務他只完成了兩塊，交給了雪瑞，其余的玉胚還壹直在百寶囊中放著沒動。不過他現在在刻的，卻是那壹塊藍花冰玉石。見我下了地窖來，他收起來，問情況怎麽樣？
　　我把從差猜那裏得到的消息告訴他，他沒有說什麽，而是問有沒有碰到虎皮貓大人？
　　我說沒有，這個家夥不是壹下飛機就飛走了麽？它神出鬼沒的，我都習慣了。
　　我和他商量要不要去錯木克？如果去的話，我們越快出城越好，因為這兩天，姚遠都還在那裏，我們能夠遇得上。雜毛小道問壹定要找到姚遠和105號石頭麽？我點頭，說我相信小叔的直覺，那塊石頭如果不是麒麟胎，那也是壹件對妳我都有用的東西。其實我最想做的事情，是找到秦立那個屌毛，顧老板現在也不知道怎麽了？靠，這緬甸警方的效率，真夠垃圾的。
　　在壹旁打盹的小廖突然插嘴，說他們的效率要是高的話，說不定妳已經在大牢裏面蹲著了。
　　他的這個冷笑話有點噎到我，不過他既然已經醒了，我們三個就聚在壹起商談接下來的事情，小廖說要出城也可以，他可以找關系把我和雜毛小道搞出城去。不過有壹件事情，要講清楚了：現在外面真不太平，特別是像錯木克那種地方，以前都是種罌粟的，亂得很。我說不妨的，這些我們都清楚。小廖說好，既然妳們都決定了，那我就安排妳們離開，我留在這裏照顧古麗麗，過些時日，說不定我老子能夠打通些關系，也就沒事了。
　　說完他又拿起電話，打點我們出城的事宜。
　　待他說完，雜毛小道將相關的藥方和註意事項講給小廖聽，並且讓他好好鼓勵古麗麗，讓她恢復生活的勇氣，如果有條件，把古麗麗送到醫院去，最好能夠回國去，讓她和家人團聚壹下，也算是滿足心願吧。
　　小廖說這放心，他的心不比我們的冷，熱騰騰的，自然會好好照顧。
　　談完這些，小廖又縮回床上去睡覺，雜毛小道拿出玉胚來仔細雕。我抱膝坐在地面的草席上，看著古麗麗蒼白的臉，她的眉頭舒展開來，終於沒有了我走的時候那種愁容。唉，現在的她，也許只有在夢中，才能夠無拘無束、開懷的笑吧？我突然想到，像她這般的生活，是不是還不如朵朵開心呢？
　　昏黃的燈光下，雜毛小道壹刀壹刀地刻著玉，而我則緩緩閉上了眼睛。
　　清晨的時候，小廖聯系了壹輛送貨的車和壹個向導，將我們送出了城。
　　而他自己，則留在了那個地窖裏面，照顧著心無生誌的古麗麗。這個倔強的女孩子心中所有的堅強，在見到我們之後徹底地消失了，唯壹的心願就是讓我們將她的骨灰送回故鄉，告知壹下她的父母親。然而這種殘忍的做法並不是我們所能夠決定，所以唯壹的方法就是離開她的視線。
　　很巧的事情是，小廖聯系的向導，正是我們來大其力的時候碰到的吳剛。
　　出了大其力，沿江而行，壹路風光如畫。
　　然而這些美麗的風光都是“只可遠觀而不可近玩焉”，倘若真的走近，妳就會發現那些遠處看著美麗如詩的壹排排草棚子裏，有著怎樣的貧窮和困苦，而且這種現象離大其力城區越遠，越嚴重。貧窮導致了人們不得不另外找尋致富的道路，於是有人便種植毒品來。而毒品卻是壹個畸形的東西，貧者越貧，富者越富，軍閥們割據著這山地，年年戰亂不休。
　　當然，大其力這壹片，因為達到了勢力平衡，並沒有太過厲害的沖突。因為人總是要吃飯的，人總是要交易的，人總是要消費的，所以沒有多少人願意把大其力變成壹個混亂之都。
　　貨車壹路沿湄賽河而行，彎彎曲曲，足足有三個多鐘頭，又拐進壹條岔路，壹直把我們送到了山腳下，然後司機給我們指著遠處的山巔，說翻過那座山，再過了那片林場，背後就是錯木克村了。我們問大概要走多遠，他想了想，說沒多遠，走走吧，很快就到了的。
　　我們下車表示感謝，然後遞了五百緬幣表示感謝，他喜滋滋地收了，回贈我們壹把叢林大砍刀。
　　來的路上，雜毛小道已經將此行的目的告知了他小叔，我也打電話給遠在仰光的李家湖說了大概的情況。李家湖的語氣十分低沈，過了壹會兒，告訴我壹個不好的消息：雪瑞並沒有乘坐飛機，返回香港，而與她壹同消失的，還有許鳴和那個叫做崔曉萱的女保鏢。為了這件事情，他叔叔李隆春也著急了，準備拋下手中事務，前往緬甸來坐鎮。
　　事情越來越亂套了。
　　站在這重巒疊嶂的山林腳下，我們的手機已經沒有信號的。問題越多，我們越要冷靜，就目前而言，要先將姚遠給找到，然後將105號石頭搶到手上，看看對三叔的病癥，到底有沒有幫助。上山入林，有壹條綠草叢生的小路，這是山民們壹腳壹腳踩出來的，唯有靠步行而走，別無它徑。
　　在我體內憋了好多天的肥蟲子這時終於不再等待，而是從我體內浮出來，停在我的眼前，壹雙黑豆子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壹副快要餓死的表情。我點了點頭，也難為這小東西了，讓它自由活動，去覓食，但是不要離我太遠了。肥蟲子歡呼雀躍著，生怕我反悔壹般，搖著尾巴就沖進了山林裏。
　　熱帶雨林裏面，蚊蟲滋生，肥蟲子熱愛的食物數不勝數，它自然是開心到了極點。
　　不過這裏叢林密布，枝繁葉茂，行路並不好走。向導吳剛乍壹看見金蠶蠱，十分驚訝，見這蟲子竟然聽我的話，心中又多了幾分畏懼。吳剛是那種有錢掙，良心都肯出賣的人，金三角壹直都不是壹個穩定的地方，他自然也不會因為我們昨天的事情而恐懼於我們。但是看到金蠶蠱，卻又轉換了態度。
　　他以前去過錯木克，也跟克揚族的人打過交道，這也是小廖委托他人找到吳剛的原因。
　　林中不好走路，我們默默地前行著，我和吳剛的手中都有壹把土制的叢林大砍刀，用來砍小路荊棘的，而雜毛小道將他的桃木劍拿在手上，緊緊跟隨著。進山沒有兩裏路，吳剛就已經斬掉了壹條蛇，放到了背簍裏面去，然後跟我們笑言去村子裏面找人燉蛇湯喝。
　　繞過壹片林，肥蟲子突然從林間朝我奔來，而它的後面，有壹道黑影在追逐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