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倉惶逃竄，夜宿林溪

　　壹瞬間我有壹種被熱油潑中的痛感，從與這紅雲接觸的肌膚上傳來。
　　隨後我立刻發現，這哪裏是紅雲，而是壹大片成團的帶翅蟲癭（壹種蟲蠱），微小得簡直肉眼不可見，於是便化為壹團氣霧，縈繞在我這裏，附在我的肌膚上，大口大口地噬咬著我的肌肉。壹陣酥麻感傳來，我明白了，這蟲癭定然是壹種降頭之物，內裏有劇毒。
　　而此刻，我的金蠶蠱還在院子的深坑裏，鉗制著黃金蟒蛇。
　　我已經完全沒有再往前沖的想法了，全身發麻的我如果再不去把金蠶蠱召回上身，清除殘毒，估計不用多久就要去見我地下的外婆了。
　　當下我也毫不猶豫，壹張“凈身神咒”便燃燒起來，裏面蘊含的微弱法力將這團蟲癭化身的紅雲給暫時逼退，壹個縱身，我便順著樓梯跳下壹樓，然後火速地沖到了門口。門口的這道三米溝渠仍在，只是在月光下，出現了壹大片的黑色、灰色和紅色的長蟲之物，正順著這溝渠的邊緣往外邊蜿蜒爬行、糾纏打結，都不用仔細數，至少都有三四十條。
　　“快點過來！”雜毛小道在溝渠不遠的地方焦急地喊道：“咋個這麽沖動咧？快，快……”
　　我也顧不得這些恐怖的長蛇在前，壹個飛躍而過，大聲召喚金蠶蠱。
　　三米寬的溝渠並不是壹個狹窄的距離，匆忙之下，我剛剛落到了溝渠邊，壹腳就踩到了好幾條盤著身子的長蛇，這蛇壹被踩，立刻受痛，驚乍而起，張嘴就朝我咬來。壹咬即中，我的小腿至少被纏上了四五條未及半米的細蛇。而由於腳下滑膩，我的重心已然朝後轉移，眼看就要跌落下那密密麻麻的蛇窩之中。
　　很難想象這溝渠和剛才那個深坑是怎麽陡然出現的，可是它便這般存在了。
　　壹只手穩穩地拉住了我，猛地壹拽，然後我耳朵邊傳來了雜毛小道的哀嚎：“妳妹啊……”我被雜毛小道壹把拉起來，我們兩個頭也不回地猛往外面跑。跑出門外時，肥蟲子已經回歸到我的身子，幫我清理殘存的蟲癭，而我這時才發現雜毛小道的屁股後面，也釘著兩條壹米多長、五彩斑斕的毒蛇，死死不動。
　　而我，大腿之下纏著五條小蛇。
　　蛇行路壹般是蜿蜒爬行，然而攻擊的時候卻是如同箭矢壹般射出來，壹旦咬住，絕不松口，無毒還好，有毒的立刻從毒牙中註射出壹大股毒素入肌肉中，我跑了幾步，感覺頭昏眼花，天旋地轉的，雜毛小道也是壹陣踉蹌。不過人的潛能真的是無限的，雜毛小道看著山下陸續亮起的火把，雙手掐住屁股後面的毒蛇七寸，朝我大吼：“上山，下面全部都是端著槍火的人，這個時候跑村子裏面去，只有挨槍子的份……”
　　我也有樣學樣，壹邊跑，壹邊矮下身子，去將那幾條蛇給揪出來，砍刀斬掉。
　　我們壹陣狂奔，竟然將那蛇群給遙遙拋在後面。當然，這其實也並不是我們的功勞，在我們上山十幾米，遠離佛塔寺廟的時候，金蠶蠱突然爆發出壹股煞人的氣息，而虎皮貓大人也飛過來，幫我清理掉了最後的壹條細蛇。我麻木地朝山上跑著，也不知道目的地，腿上的傷已經腫大得不行了，壹陣有（又）壹陣的劇痛像潮水壹樣朝我蔓延而來。
　　這蛇毒裏面，有神經毒素在，可以放大痛覺。
　　我們跑上了壹個山坳子，山谷裏的村子已經完全醒過來，火把燃起，壹排排地朝寺廟中聚集，像壹條火龍。我借著月光，看到雜毛小道的臉已經完全變成了鐵青色。我還好壹點，因為在剛才的跑動中，肥蟲子已經把我的毒給吸得差不多了，雖然痛，但是毒素卻停止了蔓延。
　　我心念壹動，肥蟲子立刻又跑到了雜毛小道的屁股處，鉆來鉆去，奮力地吸食著毒素。
　　肥蟲子吸得歡暢，雜毛小道卻哎喲哎喲地叫著，腳步踉蹌，我扶著他，壹點都不敢停下腳步。
　　道路兩邊被開辟出壹些土地來，種上了香蕉和玉米，我們壹直跑，又越過這壹大片山地，跑到了深入叢林的地方。出於被射成篩子的恐懼，我們反而對這黑黝黝的叢林野獸，生不出太多的害怕感來。隨著肥蟲子的深入，雜毛小道的氣色也漸漸好轉過來。最後，他肌肉松弛下來，長嘆了壹口氣，說：“啊，頭終於不暈了。今天真的是倒黴，沒想到那佛塔，居然就是個蛇窟。今天要不是金蠶蠱在，估計我們早已經毒發身亡了！”
　　大概是聽到了雜毛小道的誇贊，肥蟲子露出頭來，高興地在前面飛，屁股壹扭壹扭的。
　　到了林子裏，小妖朵朵也冒出了頭，她對於雨林的熟悉程度比我們都高，便幫我們四處探路。
　　我們接著往前走，便已經沒有路了，低矮的藤蔓植物附滿了地面，我們在林子裏穿梭，也不知道方向，恐懼那善藏法師驅趕著蛇群朝我們這邊而來，便對著天上的星辰跑。觀天象這事情雜毛小道比我熟，他駐足停留了壹會兒，看著天，然後帶著我們往北邊行走。
　　匆忙地在林子裏趕著路，天空和黑暗的林間不時傳來奇怪的聲響，有鳥叫有蟲鳴，還有猛獸的長嘯聲，我們路過壹段溪流的時候，甚至聽到有猩猩或者猴子“嗷嗷”的叫喚。
　　這樣的情景無疑是讓人害怕的，然而正應了那壹句“藝高人膽大”的古話，有金蠶蠱、小妖朵朵和虎皮貓大人在，我們倒還不是很怕這些。特別是金蠶蠱，壹切毒蟲鼠蟻，無論大小，在它那黑豆子眼中，都只是壹盤菜而已。這樣的事實，讓我們心中多了壹萬條退路。
　　雨林中，如果不懼毒的話，我們還有什麽好害怕的呢？
　　行路的過程中，我和雜毛小道壹直在探討，這個老態龍鐘的善藏法師，到底是壹個什麽樣的人呢？他隱居在這座偏僻的山村中，守著這麽壹個破舊的廟宇，壹個人或者幾個人，吃齋禮佛，日夜供奉。這樣壹個人，我似乎要對他心生敬意，然而壹見到他，我們才發現，這個人十分高明，能夠讓地下憑空多出壹個深坑或者壹條溝渠，能操縱蛇，甚至懂壹定的術法，那座低矮的佛塔裏，居然還有讓虎皮貓大人不敢接近的東西。那麽，這麽壹個老和尚，就不僅僅是簡單兩個字來形容了。
　　他是壹個高明的降頭師。
　　而且，姚遠到底跟善藏法師有什麽關系呢？為什麽將李秋陽殘忍地殺死之後，立刻馬不停蹄的跑到這裏來，然後在佛塔之中乖乖地拜佛，連我殺上門去都置之不理？而且還有壹個疑問，我們下午在村口碰到的那壹老壹少兩個僧人，明明這村子裏便有寺廟，為什麽並未留宿，而是匆匆離開呢？
　　我想起那個年老的僧人深深地看了我們壹眼，現在回憶起來，似乎有壹些憐憫的含義在。
　　大概奔行了壹個多小時，黑夜裏，我們並沒有拿手電筒照，只是憑借著清冷的月光，在林間穿梭著。我和雜毛小道的黑暗視力還好，所以雖然摔了無數次跤，但是總算沒有出現太大的紕漏。來到壹條水深漫過小腿的溪流前時，雜毛小道提議我們先行停下來，等天明再走。
　　我點頭說好。
　　這麽久的高強度行走，將我的體力耗費得有些大，再加上壹路顛簸曲折，總是摔了不少跤，人也困乏。我們來到溪邊，找了幾個突出的石頭坐下，將身上的背包取下來，這才長長地舒了壹口氣。雜毛小道埋怨我太沖動了，虎皮貓大人還教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結果鐘聲壹響，人就竄進了佛塔裏。
　　他問我在佛塔裏面，到底碰到了什麽？
　　我講起了那壹片紅色的雲霧，無數細微的蟲癭密密麻麻地集結到壹起來，撲在身上，如同熱油開水壹般滾燙，若不是我果斷撤退，金蠶蠱及時趕到，估計現在已經是白骨壹堆了。
　　雜毛小道盤腿坐在壹塊大石頭上，掏出百寶囊中的紅銅羅盤，對著皎月星光，仔細地研究著天池中的黑色指針，聽到我說的話，他擡起頭來，凝神想了壹下，說這東西，有點恐怖了。為什麽？不比其他生物，蠹蟲壹般都是沒有智慧的，只有本能，能夠將這麽壹團細小若微塵的蟲子驅使得如同臂使，算是厲害。
　　我笑，說得了吧，我的十二法門中有提到，只要掌握到方法，這類沒有智慧的蟲子是最好控制的，壹種植物、壹泡尿或者壹絲意念，都可以。
　　雜毛小道也不和我爭，搖頭嘆氣，說我們這壹趟算是白來了，虎皮貓大人說廟中有蛟龍之氣，那善藏法師又是個厲害角色，各種布置壹應妥當，哪裏有可乘之機？而且，那105號石頭，想來應該不是麒麟胎，我們何必為了它送命？
　　我坐下來也嘆氣，難道我們這次進山，要虎頭蛇尾告終了？
　　虎皮貓大人飛上了枝頭，說夜貓子們，大人我睡覺了，明天有得妳們忙呢……我和雜毛小道商量了壹番，這叢林本來夜裏就不好行路，我們這樣，善藏法師的人也是，不如養精蓄銳，睡壹覺再說。安排好小妖朵朵和金蠶蠱值班守夜，我和雜毛小道沈沈睡去。
　　這壹天各種勞累，我很快就睡熟了。
　　迷迷糊糊之間，我耳畔傳來壹陣奇怪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