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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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壹章 攤牌【下】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6

  卻說聽王熙鳳問起法子。
  來旺急忙道:“壹是讓順兒先脫籍,然後改頭換面悄默聲的襲爵……”
  “不妥!”
  王熙鳳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搖頭否定道:“如此行事後患無窮,若日後被東府那邊兒察覺,我便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除了後患無窮之外,來順如果暗中襲爵,就沒法名正言順的幫她奔走效力了。
  這壹來,她豈不是大大的虧了?
  本來下面還有讓來順襲爵後,就去南方投靠王太尉的分支選項,可看王熙鳳這堅決的態度,也就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
  故此來旺立刻提出了第二種辦法:“再不然就是請奶奶出面,與東府那邊兒協調協調——那三千兩銀子,我家願意全數獻上作為補償!”
  他只說是‘作為補償’,卻沒說是要補償給東府。
  “哼~”
  王熙鳳雖然心領神會,卻還是冷哼了壹聲:“妳當東府缺妳這三千兩銀子?感情妳們商量半天,就想出這麽狗屁不通的法子?”
  “這……”
  來旺訕笑道:“實在是太過倉促,所以……”
  來家真的就只準備了這麽兩個粗疏的方案嗎?
  當然是不可能的!
  經過長達數月的謀劃,來家早把能考量的都考量過了。
  可正因想的周詳,才不敢在王熙鳳面前,將深思熟慮的方案拿出來。
  蓋因這二奶奶最是好強不過了,若讓她覺得來家把什麽都算計好了,只想讓她這個主人當提線木偶。
  那百分百只會起到反效果!
  甚至很可能把王熙鳳,直接推到寧國府那頭去。
  所以來家只敢拿出這麽兩個粗疏的法子,然後靜等著王熙鳳借題發揮。
  而這時,王熙鳳果然忍不住再次起身,來回踱步沈吟思索。
  按說那爵位是焦大自己的,他又早幾十年就不是奴籍了,這爵位也該由他自己做主才對。
  可事情卻不是這麽論的。
  焦大在寧國府為仆超過壹甲子,那爵位也在寧國府五十幾年了,如今稀裏糊塗的便宜了外人,賈珍如何能答應?
  尤其東府對於官爵的迫切程度,還遠勝西府這邊兒……
  故而雖然有些實惠可賺,但在王熙鳳看來,仍舊是得不償失的買賣。
  可要說拒絕來家,甚至勒令他們把爵位還給寧國府,則來家必然會寒心生怨。
  若早些時日,王熙鳳惱怒於來家的刻意欺瞞,或許還會生出壯士斷腕的心思。
  但現下來旺和徐氏,已經正式接掌了周瑞夫婦的差事,若要與其進行切割,怕就不是斷腕,而是直接斷臂了。
  再說這種做法傳揚出去,日後怕是再沒幾個人,敢全心全意的托庇於自己門下了。
  如此壹來,損失並不比和東府交惡來的少,後續影響甚至猶有過之。
  左思右想,這兩個選擇竟都不是什麽好買賣!
  王熙鳳惱羞成怒的壹跺腳,呵斥道:“旁人家裏都是下人給主人分憂,妳們倒好,弄出這樣天大的麻煩讓我來扛!”
  說著,又把袖子壹甩:“先退下吧,容我仔細想想!”
  見她如此,來家自不敢相逼,只得起身告退。
  出了內院之後,留下徐氏在二門鹿頂內當值,父子兩個則是忐忑不安的回到家中,等待著王熙鳳再次傳召,又或是平兒悄悄透露風聲。
  因來旺又犯了‘後怕’的老毛病,在屋裏熱鍋螞蟻似的亂轉,直惹得焦大好壹番冷嘲熱諷。
  來順唯恐二爹相爭必有壹傷,忙拉著焦大在角落裏擺開棋盤,來了幾盤爹先兒後的象棋。
  焦大是標準的人菜癮大,兼且棋品極差,慣會輸打贏要。
  好在來順也不遑多讓,善使壹招悔棋大法,又有各色腔調的損人順口溜。
  半盤沒下完,那唾沫星子就噴的到處都是,偏二人還樂在其中。
  這等情緒也漸漸感染了來旺。
  他深吸了壹口氣,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然後坐回正中的圈椅上,吹著熱氣勉強穩住了心神。
  恰在此時,忽聽院子裏栓柱驚慌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來旺手壹哆嗦,那茶杯先砸在膝蓋上,然後又在地上磕了個粉身碎骨。
  來順也是動作壹僵,機械的轉頭望向門外。
  難道說……
  王熙鳳竟壹點都不考慮後果,直接把寧國府的人引了來?!
  “好囚囊的!”
  焦大則是爆喝壹聲,扶著椅子起身,轉頭就鉆進了西屋裏。
  “來大伯、來順哥!”
  這時栓柱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先沖著來旺行了壹禮,又指著外面道:“妳們聽說了沒?外面出大事了!”
  來旺哆哆嗦嗦的,哪還說的出話來?
  來順伸手在棋盤上壹撐,勉力起身喝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妳小子倒是說清楚些!”
  因他聲音透著沙啞和狠戾,栓柱被嚇了的倒退了半步,這才期期艾艾道:“我也沒聽太明白,外面亂糟糟的,都說是烏西國的兵打來了!”
  烏西國的兵打來了?
  來順壹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才反問:“這和咱家有什麽幹系?”
  “沒、沒幹系啊。”
  栓柱撓頭道:“我就是聽外面都在說這事兒,所以回來告訴妳們壹聲。”
  有那麽壹瞬間,來順真想撲上去掐死他!
  “順兒,抄家夥!”
  這時焦大又從西屋裏沖了出來,手裏抱著兩根鑲滿了大鐵釘的木棒,腰上還別了壹把烏光鋥亮的匕首。
  他上前將其中壹根狼牙棒塞給來順,轉頭又要把另壹根遞給來旺。
  誰知來旺突然跳起來,抱著大腿狠命的搓揉,卻是精神松懈之後,這才發覺腿上被燙傷了。
  “不是……”
  來順看著手裏的狼牙棒,無語道:“您老這是什麽時候弄得?虧妳有力氣釘這多釘子。”
  “來順哥!”
  栓柱聞言,急忙跳出來表功:“這是焦爺爺讓我釘的,連那釘子都是我買來的!”
  呵呵……
  妳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來順拿狼牙棒沖栓柱的腦袋比劃了幾下,沒好氣的呵斥道:“這都沒打聽清楚,妳也好意思回來胡喊亂叫——去,到奉公市再好生問壹問,要是還打聽不清楚,中午就別回來吃飯!”
  栓柱臉上的笑容頓時垮了,壹步三回頭的出了門,見來順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想法,這才蔫頭耷腦的去了。
  ……
  返回頭再說榮國府裏。
  來家父子走後,王熙鳳愈發的焦躁,卻哪還有心思處理家中的瑣事?
  於是讓平兒傳話,壹應事務先都由林之孝家的代管,若處置不了的就推到明兒再說。
  她在廳裏來回踱步,壹忽兒咬牙切齒,壹忽兒秀眉緊促,竟連平兒什麽時候回來的都沒註意到。
  不經意間,掃到平兒乖巧的侍立在旁,她忽然氣不打壹處來,擡腿虛踢了平兒壹腳,罵道:“浪蹄子,這會兒怎麽不賣弄妳那舌頭了?!”
  蹄子不蹄子的且不說。
  這個‘浪’字,平兒在她面前卻是絕沒有資格擔當的。
  見平兒沒甚反應。
  王熙鳳又氣咻咻坐到了榻上,沒好氣道:“少給我裝木頭人兒,有什麽贓心爛肺的都掏出來,讓我也瞧瞧妳們是怎麽內外勾連的!”
  “奶奶。”
  平兒上前給她斟了杯杏仁茶,小心翼翼的道:“這來家又不是外人,怎就說到內外勾連上了。”
  “哼~”
  王熙鳳哼了壹聲,卻並未反駁這話。
  她又何嘗不知平兒會偏幫來家?
  如今點名讓平兒開口,其實心下已然有了傾向,只是仍舊沒法下定決心罷了。
  說到底,寧國府那邊兒說是親戚,可也隔著好幾層呢。
  而來家卻是她的陪嫁家人,眾所周知的第壹心腹。
  而王熙鳳又是個最愛護短、占便宜的性子,兩害相權總還是讓來順襲爵,帶給自己的好處更多壹些。
  平兒隱約也察覺到了這壹點,雖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可想想來家如今破釜沈舟的狀態,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按道理說,那焦大是被他們亂棍趕出去的,且又沒有奴籍在身,這爵位還不是想給誰就給誰?”
  “哼~”
  王熙鳳再次冷哼壹聲,撇嘴道:“這世上的事兒,要都能按照道理來,哪還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勾當?”
  “可我聽說……”
  平兒又道:“早年間因為奪爵的事兒,曾惹的勛貴世家們群情激奮,難道東府那邊兒就壹點不顧及?”
  “這能壹樣?”
  王熙鳳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那是庶子刁奴想要奪嫡,各家自然都容不得——可眼下卻是從奴才手裏搶爵位,他們怕都巴不得能開個先例呢!”
  說白了,還是屁股決定腦袋那壹套。
  勛貴們想要維護的,從來都是階級利益,而不是什麽公平公正。
  “再說了,珍大哥要是徹底惱了,就算奪不走焦大的爵位,難道還不能硬攔著不讓繼承,直接讓這爵位作廢?”
  “哎~”
  王熙鳳說著,又嘆了口氣:“錯非是怕和東府那邊兒結下死仇,我都有心搶了那爵位,給家裏的堂兄堂弟們謀個出身。”
  來順雖是王家家生子出身,可如今卻是榮國府的下人。
  寧榮二府又素來視為壹體,焦大自願把爵位傳給來順,勉強也還能算是內部流通。
  如果賈珍最後認可了這事兒,再避重就輕的宣揚壹番,說不定還能換些知恩圖報、寬宏大度的名頭。
  但若是王熙鳳把這爵位搶回王家,讓家中的子弟承襲,這事兒就從下人們私相授受,上升到了兩個大家族的利益之爭。
  屆時寧國府若對此不聞不問,就會被人當做是畏懼王家,在勛貴圈裏丟盡顏面。
  故此,寧國府就算再不想跟王家敵對,怕也只能硬著頭皮爭上壹爭了!
  而這也正是來家,敢把事情告知王熙鳳的重要前提。
  卻說王熙鳳說了這幾句,雖則全都在否定平兒的話,但心下反倒堅定了念頭。
  於是端起那杏仁茶壹飲而盡,滿口白濁的吩咐道:“去傳來家父子進來吧。”
  “奶奶?”
  平兒提心吊膽的問:“您是要應允……”
  王熙鳳橫了她壹眼,沒好氣道:“等他襲了爵,倒該給妳塑個金身供著!”
  平兒登時大喜過望,連道:“塑也要先塑奶奶的,我不過就是奶奶身邊的捧瓶童女罷了。”
  “呵呵……”
  王熙鳳探手在平兒心尖上掐了壹把,哂笑道:“捧瓶不捧瓶的另說,妳這浪蹄子又怎能說是童女?”
  平兒欣喜之余,倒也由著她欺淩了壹番,這才到門外遣人去傳召來順父子。
  卻說丫鬟領了差事,又在二門傳給了當值的小廝。
  等那小廝風風火火趕到來家時,來旺腿上已經綁好了繃帶,且因這些插曲,他倒比先前鎮定了許多。
  反是來順坐立難安。
  蓋因方才栓柱帶回了更為詳盡的消息,卻是上月二十四的時候,烏西國的艦隊突然出現在羊城外港。
  先是以小股部隊假裝海盜襲擾,誘使兩廣水師出動圍剿。
  緊接著大批炮艦兩面合圍,激戰不到兩個時辰,就殲滅兩廣水師大部,甚至為了追殺殘余艦船,壹度闖入了羊城港內。
  後來雖被炮臺迫退,卻順勢封鎖了外港,不允許任何船只進出。
  當地官員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八百裏急報朝廷。
  那使者換馬不換人的跑了七天七夜,今兒壹早才到了京城,招搖過市引的滿城風雨。
  因隔著數千裏,來旺乃至焦大對此都沒什麽感覺,只罵了幾句洋夷猖狂,就又把註意力集中到了襲爵上。
  可來順卻怎能淡定的下來?
  這事兒怎麽聽,都覺得有些熟悉。
  可我大夏不是天下無敵麽?
  怎麽還是搞出這樣的劇本來?!
  “這也不稀奇。”
  焦大見他惶惶不安的樣子,就順口寬慰道:“太祖爺在位時,就說這水師是樣子貨,還惦記著要弄個什麽藍海水軍出來。”
  “可新水師剛開始籌建沒多久,太祖爺就撒手歸天了,後來備下的料還運到京城,讓世宗皇帝用來修了行宮。”
  “妳想啊,這五十多年前就是樣子貨了,讓人家給打的大敗虧輸,也沒什麽好奇怪的——要見真章,還得是陸上!”
  來順:“……”
  這世宗皇帝莫不是老佛爺轉世?
  不過他心下還是暗暗松了口氣,夏國的水軍雖然不行,但後膛槍對上前膛槍,總還是有些優勢的。
  即便被封鎖了港口,也不至於讓人打到京城來。
  恰在此時,傳喚的小廝找了過來。
  來家父子不敢怠慢,忙跟著那小廝風風火火的趕到了府裏。
  路上忐忑自不必多說。
  等見了在門外迎候的平兒,兩人卻是齊齊松了口氣。
  雖然平兒沒說什麽,但那眼角眉梢已寫滿了答案。
  果不其然。
  到了屋裏,王熙鳳頭壹句話就是:“為妳們這些不省心的,我算是操碎了心、擔飽了責!罷罷罷,念在咱們主仆情分上,這事兒我就應下了!”
  來家父子喜出望外,正待大禮謝過,又聽她道:“不過事情還得從長計議,這冷不丁的提起來,珍大哥也未必肯應允。”
  來旺小心翼翼問:“那依奶奶的意思是?”
  “先前東府的珍大嫂子,就曾探聽過咱們那輪胎買賣。”王熙鳳道:“如今她家因那壹場風光大葬,已到了傷筋動骨的地步,等咱們那買賣紅火了,多半還會求上門來。”
  說到這裏,她嘆了口氣道:“為了妳家的私事,怕還要府裏讓出些好處才成,我也不指著妳們能記下這恩情,但凡消停些少給我找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若真不盼著來家記下恩情,也就不會有這話了。
  而且先前這買賣操縱在王熙鳳手上時,她對寧國府的試探壹直不假辭色。
  現下換成是王夫人主導,她才想著拿來做個交換,也當真是損公肥私、惠而不費的典範!
  卻說那輪胎鋪子開張,最早也要八月份。
  來家父子雖擔心天長日久,再生出什麽變故來,但見王熙鳳拿定了主意,卻也不好再提出質疑。
  於是忙千恩萬謝,又表示回頭就把那三千兩銀子送來。
  王熙鳳嘴裏說著不急,卻半點沒有要推脫的意思。
  但她也不是白拿這錢,在來旺父子面前鄭重承諾,等襲爵後就托娘家在京營之中,給來順安排個實打實的官職。
  雖然最多也就是六品,聽起來比賈蓉那壹千兩買的龍禁尉,還低了壹級——且人家還是最金貴的大內禁衛。
  可即便不算人脈出身的差距,賈蓉買的是候補的虛職,王熙鳳承諾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差事!
  來家父子自然又是壹番千恩萬謝,這才告辭出來。
  但等出了榮國府,來旺頭壹句話卻是:“二奶奶雖說的篤定,可執意要推到幾個月後,卻怕是沒有十成的把握——咱們還是得做好硬來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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