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畫下完美的句號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7
聽說賈璉和王熙鳳又在家鬧了壹場,平兒心中竟是半點都不覺得訝異,反倒有種靴子落地的輕松感。
賈璉雖然在王熙鳳面前極力裝出悔不當初的樣子,卻並不曾在她面前過多遮掩,故此平兒早就料到這夫婦兩個是貌合神離,且日後多半還會鬧翻。
只是平兒依舊沒想到,這壹刻會來的如此之快。
雖不知這時候王熙鳳急著找自己回家做什麽,但她還是立刻把手上需要處理的差事交托給了林之孝家的,然後出了二門外鹿頂內的小廳,匆匆往家裏趕。
誰知還沒走出多遠,迎頭就撞見了同樣風風火火的鴛鴦。
“妳們奶奶呢?”
鴛鴦見了平兒,便忙拉著她道:“老太太被大老爺給氣著了,中午連口水都不肯喝,偏寶玉又賭氣回了怡紅院——所以我想請二奶奶過去開導開導,好歹別鬧出什麽來!”
平兒聞言卻忍不住反問:“這麽說二姑娘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唉~”
鴛鴦嘆了口氣,看看左右無人,這才壓著嗓子道:“原以為咱們這些做奴婢的身不由己,誰成想連二姑娘都難逃這樣的結局。”
平兒輕輕在她腰眼上捅了捅,戲謔道:“別人說這話倒還罷了,妳也說這話?難道那洞房花燭還不趁妳的意?還是嫌焦大爺這陣子沒來找妳……”
“呸~”
鴛鴦紅著臉啐了壹口,針鋒相對的道:“再怎麽,也比不上妳這五萬兩銀子的寶貨!”
兩人笑鬧了壹陣子,平兒這才正色道:“他倒不是不惦念著妳,不過這陣子邢姨娘就快生了,晚上他不得空,偏妳白天又不得空……”
“說這些做什麽,倒好像我是什麽醋壇子似的!”
鴛鴦再次沒好氣的打斷了,順勢把話題轉回了正軌:“說這半天,妳們家那位醋壇子呢?”
“怕是叫妳白跑了壹趟。”
平兒微微搖頭,無奈道:“二奶奶跟二爺剛又鬧了壹場,如今正在家裏等著我去開導呢,哪裏還能去開導老太太?要不妳幹脆到園子裏,把太太和薛姨媽請了來。”
得知王熙鳳自顧不暇,鴛鴦只好轉去了青堂茅舍,又在堂屋門口足等了壹盞茶的功夫才被放進去。
把事情跟王夫人薛姨媽壹說,二人忙結伴去了賈母屋裏,使出渾身解數想要逗老太太開懷。
當著薛姨媽的面,賈母到底不好學小孩子似的使性子,便在鴛鴦的勸誘下勉強用了小半碗八珍飯,然後便放下湯匙連連擺手道:“不成了,今兒實在是吃不下——剩下的也別糟踐了,快拿去餵給外面的鸚鵡八哥們。”
等鴛鴦服侍著她擦嘴凈手,又端著那半碗飯去了外面,賈母坐正了身子,對王夫人道:“不管怎麽說,二丫頭如今也算是定下了,寶玉的事情妳又是怎麽盤算的?”
她原本更希望寶玉和黛玉湊成壹對兒,可又因黛玉的身體狀況壹直下不了決心,結果這木石前盟自己鬧了生分,大半年了都不見有所緩和,老太太就漸漸熄了這門心思。
現如今賈母對金玉良緣也早就沒了抵觸心思,故此才會主動提起此事。
王夫人忙把和薛姨媽商量好的章程大致講了壹遍:等過了中秋,薛家就搬去紫金街老宅,屆時再花個把月時間安置,等壹切妥當了就開始正式議親。
時間約莫就定在九月底、十月初的樣子。
賈母聽完之後微微頷首,又道:“前兒聽吳氏說,順哥兒打算明年春天就和雲丫頭完婚,我原還覺得有些倉促了,如今想來,咱們家倒也該有樁喜事沖壹沖了。”
聽到‘沖壹沖’三字,王夫人有些不自在的擰了擰身子,老太太這話雖沒有點明,但卻顯然和她中邪壹事有關。
其實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當初榮國府因此丟盡了顏面,賈政更是因此怒氣攻心直到現在病情也不見好轉,凡此種種,賈母這做婆婆的明面上雖不曾說什麽,暗地裏又怎會壹點埋怨都沒有?
可理解歸理解,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卻是壹點都沒有少,當初若不是受賈政冷落,自己又怎會選擇劍走偏鋒?又怎會鬧出那樣的醜聞?
如今賈政縱容趙姨娘住進了堂屋裏,對自己這個正室不聞不問,倒好像壹切都是自己的錯似的。
王夫人暗暗咬了咬牙,卻也只能強笑道:“老太太說的是,如今兩個孩子年紀也夠了,若不然咱們也定在明年春天?”
“倒不用那麽急。”
賈母擺擺手,慢條斯理的道:“比二丫頭早上十天半月就好。”
王夫人這才明白了婆婆的真正用意,原來是想用賈寶玉的婚事,遮蓋住迎春出嫁帶來的輿論——賈薛兩家的婚事自然是大大操辦的,但孫紹祖那邊兒既是續弦,盡量低調些也符合常理。
王夫人心下愈發不快,雖然娶親不比嫁女兒,並無什麽骨肉分離之痛,早壹點晚壹點都沒什麽影響,可拿自己寶貝兒子的婚姻大事為別人‘做嫁衣’,總讓她心裏頭有些不舒服。
於是又稍坐了壹會兒,她便帶著薛姨媽主動告辭回了大觀園裏。
……
返回頭再說平兒。
與鴛鴦分別之後,她急忙回到家中,原以為王熙鳳必然是怨天尤人的樣子,誰知進門卻見這鳳辣子好端端的坐在梳妝臺前,正對著鏡子補妝描眉。
平兒楞了壹下,趨前兩步正要開口,忽聽王熙鳳頭也不回的吩咐道:“妳去知會焦順壹聲,就說我下午要見他。”
聲音不大,語氣也十分平常,卻隱隱透著幾分決絕。
平兒隱約意識到了什麽,小聲詢問道:“是把他叫到家裏來,還是……”
“讓他自己選地方。”
王熙鳳慢慢回身,迎著平兒的目光壹字壹句的道:“選個不會被人打攪的地方!”
這壹下徹底坐實了平兒的揣測。
說起來當初因不想看到兩人爭鬥,平兒確實曾想過要撮合二人來著,可如今幻想中的事情走向了現實,她反倒忐忑起來。
支吾著勸道:“奶奶如今正在氣頭上,要不要等過幾日冷靜了……”
“不!”
王熙鳳斷然道:“就是今天下午,妳告訴他,過時不候!”
說著,又轉回身繼續梳妝打扮。
平兒暗嘆壹聲,也只能默默退出了臥室,徑往焦家傳信。
彼時焦順剛用完午飯,正摟著邢岫煙暢想些兒女事,忽然聽說平兒登門拜訪,便對邢岫煙道:“妳自在這裏歇著就是,我去西廂裏見她。”
說著起身到了外間,領著平兒和玉釧去到了西廂房。
等到了西廂房裏,玉釧斟好了茶便乖巧的退了出去,焦順臉上嚴肅的表情登時壹松,嬉皮笑臉的就要往前湊。
平兒忙後退了半步,急道:“二奶奶又和二爺鬧了壹場。”
焦順正想說這跟自己有什麽關系,又聽她繼續道:“二奶奶氣急之下,要約妳下午見上壹面。”
焦順愕然,瞠目結舌道:“姐姐是說……她這是要……”
“應該就是妳想的那樣。”
平兒點點頭:“她說讓妳選個不會被人打攪的所在,還說過時不候。”
這可真是意外驚喜!
焦順原本還因為良心發現,錯過了迎春的元紅而遺憾,不想王熙鳳竟主動送上門來了。
他難掩亢奮的來回踱了兩圈,首先想到的就是梨香院後面的山洞,這可是他幾度定情的洞天福地,第壹次與李紈也是在此,如今再把王熙鳳約過去,這大奶奶二奶奶豈不就團圓美滿了?
只是……
如今那處所在被圈進了大觀園裏,他最近兩次白天進出還是托了寶玉的福。
若換成晚上倒是暢通無阻,偏偏王熙鳳約定的是下午,這就有些麻煩了。
刨除大觀園的話,還有兩處現成的所在可用,壹是寧國府的小跨院,二是來家在寧榮巷的舊居。
可前者必然會暴露他和尤氏的奸情,在沒有徹底拿下王熙鳳之前,焦順可不敢冒這種風險。
至於後者……
王熙鳳畢竟是榮國府有數的體面主子,在家還好說,要是出府必然是前呼後擁,又怎麽可能逼得開旁人的耳目?
正左右為難之際,忽聽平兒在壹旁感嘆道:“妳當初給她做家奴時,只怕萬沒想到會有今日吧?”
這話卻陡然點醒了焦順,讓他想到了壹個僻靜,又別有壹番寓意的地方!
他興奮的停下腳步,卻不急著說出私會的地址,而是擁著平兒好壹陣耳鬢廝磨,直到將平兒心裏那不多的醋意全都消磨幹凈了,這才含著她銀元寶似的耳朵說出了壹個所在。
平兒聽了美目圓睜,楞怔了半晌這才在焦順胸口搡了壹把:“虧妳也想的出來!”
送走平兒之後。
焦順便迅速的行動起來。
先是殺奔寧國府裏,借了銀蝶做幌子,又從小跨院的後密道去了西角門處。
等銀蝶調開守門的婆子,焦順便通過西角門悄默聲的摸進了私巷裏,然後掩著私巷壹路向東,來到了久別的故地——鍋爐房。
他是隆源二年九月裏穿越到這方世界的,在家養了壹個多月之後,就被安排在鍋爐房裏做工,而正是在鍋爐房做工的這段時間裏,他才漸漸褪去了初來乍到的浮躁,真正的融入了紅樓世界。
那時候他還姓來不姓焦。
焦順掏出剛剛向尤氏討來的鑰匙,打開大門滿是感懷的走進去,正中的鍋爐房依舊是灰蒙蒙的,北面椎場上依舊堆著些碎煤渣,南墻下的八口巨缸也絲毫沒有變化。
壹切的壹切都是那麽熟悉。
在這裏,他曾不止壹次暗暗對天發誓,必要用盡壹切手段擺脫奴籍的束縛。
在這裏,他時常裹著沾滿煤灰的破棉襖,暢想日後娶寶釵還是娶黛玉為妻。
在這裏,他遇到了這壹世的第壹個女人,也是至今還充當重要工具人的楊氏。
在這裏……
他即將為自己短暫的家奴生涯畫上壹個完美的句號——以刁奴騎主的方式來完成!
焦順打開鍋爐房的門,打量了幾眼不再轟鳴的水泵,然後展開手裏拎著鹿皮褥子,毫不在意的攤開在滿是黑灰的墻角。
有那麽壹瞬間,他甚至充滿惡趣味的想在上面偷偷撒些煤渣,好將當初高高在上的二奶奶由裏到外的汙染。
不過考慮到這畢竟是頭壹回茍且,若為了這些事情因小失大,豈不悔之晚矣?
故此也只能遺憾的放棄了這個想法。
簡單的布置好場地,焦順重新又回到了門口,抱著肩膀斜依在門框上,壹如兩年零九個月前那樣慵懶的曬著太陽。
不過……
這大夏天的太陽和冬天的太陽差距著實有點大。
熱也就罷了,還晃的人兩眼發花。
就在焦順考慮要不要去裏面納涼的時候,大門口再次傳來的動靜。
焦順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人卻並沒有急著動作。
畢竟現在還不能百分百確定來的就是王熙鳳,如果是別人意外發現鍋爐房沒落鎖,他站在這裏也能用緬懷過去的理由搪塞過去。
不過並沒有發生這樣的意外。
隨著壹陣細碎的動靜,穿著輕紗長裙的王熙鳳準時出現在了大門口,兩人四目相對,王熙鳳蹙眉抱怨道:“為什麽選在這裏,真是臟死了!我……”
焦順卻半句也沒聽進去,他瞇著眼睛,打量著站在陽光裏的璉二奶奶,腦海中不自禁的浮現出了,當初頭壹次被母親帶去報夏小廳裏拜見王熙鳳時的情景。
那時她不茍言笑的坐在羅漢床上,身上同樣是撒滿了陽光,神聖、威嚴、美膩,就像是壹尊不容侵犯的觀世音菩薩。
那時,他還是個卑微的家生子奴才,因壹時不慎看呆了,回去還被母親數落了好久。
那時,她離自己的距離比現在要近得多,卻又恍似在天邊壹樣難以觸及。
而現在,她離自己更加遙遠,卻又變得觸手可及!
這壹刻的日頭正盛,卻熱不過焦順心下蓬勃燃燒的征服欲!
他邁開腿壹步、兩步、三步,腳下越走越快,迎著王熙鳳逐漸錯愕的目光,抓起她猛的往肩上壹扛,就像個無法無天的山大王壹樣,將這榮國府裏最煊赫最張揚的女主人,拖進了陰暗骯臟的鍋爐房裏!